然而夜晚终究还是过去了。
宫殿群在破晓的微光里呈现出银装素裹的苍凉景象时,夏拂衣终于抬起头,看了一眼窗外。
她不舍的收回视线,在淡淡光线里将长孙炽的脸定定看了好一会儿,终于低下头去,在他的脸颊印上一个极轻极轻的吻。
就像蝴蝶停驻,轻柔极了。
随后她起身,正要转身往外走的时候,视线扫过一侧被置于架上的长剑,她脚步一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龙渊,又看了看床上无知无觉的长孙炽。
最后她抿了抿唇,慢慢走到剑架前,将剑鞘漆黑的封疆拿起来,把自己的龙渊放了上去。
握紧封疆,她最后看了一眼沉睡的长孙炽,终于快步朝门外走去,无声无息的消失在大殿之中。
而直到那一声轻微到极致的关窗响声之后,空荡的寝殿里,那个沉睡的人,突然缓慢张开了眼。
他一动不动躺了许久,慢慢抬手抚了抚自己的脸颊,那个极短极轻的吻其实根本没什么触感,却仿佛带着微微热度,并不鲜明却始终存在着。
长孙炽起身,乌黑长发散于脑后,他随意披上黑色外衣,赤脚走到了剑架之旁。
他的封疆不见了,换做了那把剑鞘雪亮,锋芒毕露的龙渊。
这是她的剑。
长孙炽将龙渊取下来,在手里慢慢握紧。
直到上朝时间到,殿门外传来宫人的脚步声,他才如梦初醒的放下龙渊,在伺候下更衣上朝去了。
·
“喂,你有没有发现啊?”
连棠碰了碰清泽的胳膊,嘴唇动静极小的悄悄看着不远处正在练剑的身影。
今日雪稍停了片刻,行走于宫墙之下的宫人们来去匆匆,都穿着厚厚的衣服,生怕染了风寒。
然而唯有花园里那个万人之上的皇帝,只着一身简单的黑衣,在被扫干净的地面上杀气腾腾的练着剑。
清泽也看着那边,嘴唇微动:
“当然发现了,我又不瞎。”
连棠便又道:
“看来是夏姑娘来过。”
“嗯,还偷偷换了陛下的封疆,封疆可比龙渊好,陛下倒是不生气。”
“肯定不生气啊,看他这几天每天练剑时间都多了一个时辰,不但是不生气,恐怕还挺喜欢呢。”
“不过夏姑娘来便来,怎么也不打声招呼?正大光明从宫门里进来,难道还有人敢拦她吗?”
“被陛下一纸诏书给赶出去了,夏姑娘就是再迟钝也不好意思吧?睡觉陛下这么狠的。”
连棠发出一声叹息,清泽却是摇了摇头:
“陛下不是对夏姑娘狠,他是对自己狠。”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连棠却很快就懂了,片刻又是一声长叹,专心看向了那个练剑的身影。
“你还别说,咱们陛下使起这金光闪闪的龙渊来,也很是好看啊。”
大风刮过浩浩宫墙,凋零的树木簌簌落下残叶,被宫人扫做一堆的雪又重新被呼的吹起,在半空里扬成朦胧模糊的大片白雾。
而下一瞬剑光横切,唰的一声拉开大片寒光,将漫天纷扬的雪雾一分为二,露出那个腾跃半空的修长黑影,他的眉眼在其中清晰一瞬,下一刻便又被藏在了凛冽迅捷的剑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