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卡列宁这样望着,安娜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蛰了一下一样,想要马上跳起逃开,但若是她这样做了,那可就令她自己难堪了。
“我不想只是你的敷衍对象,老实说,那实在是令人觉得有些不对劲。”卡列宁说,然后又修正了他的说法。
“不,并非有些,是非常,诚实地来说,我丝毫不希望变成这样。”
安娜敛眉,她感觉,这会儿再与卡列宁对视,她心中那些惶恐的感觉是无法掩藏了。她不希望这样,强烈地不需要。
“如果我让你有这种感觉,我很抱歉。”
说道歉是十分容易的,就如同她在那个家里,为了保有她所具有的可怜地位,她让自己变得优秀,变成他们乖巧的养女,变成负责任的长姐。
其实她又分明清楚,若是一开始,在她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卡列宁同她说这些话,她是有千百种方法和情绪来面对的,因为在那之前,卡列宁这个人,无非是一个普通的,可以被任何人取代的人,而这会儿,他代表的可不只是一个虚无的符号。
理所当然的不满意的神情,安娜却并不再多说什么。
“我困了。”她说,声音淡淡的,表示不想就此问题继续谈下去,因为她怕继续下去,会露出胆怯。
“那就睡觉。”卡列宁说,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灯灭了,四周暗了下去。
尽管这会儿他们靠得如此得近,但两个人都感觉到,似乎他们正在千里之外,而且毫无联系。
同一频率的呼吸声,两个无法入眠的人,谁也不愿意说话,直到身体疲惫,在睡意朦胧的时候,安娜听到一阵低语。
“只有你才会是我的妻子,那并非偶然,只能是你。”
安娜没动,依旧背对着卡列宁,只是,她搂抱了谢廖沙,像是缩小版本的对方。
那天晚上,卡列宁那好久没发作的毛病又出现了。
睡至半夜的时候他醒了过来。
尽管他牢记卡伦斯医生的忠告,但有些事情并非知道如此就能做到,若是这样,人就不会再有烦扰了。
梦境里十分杂乱,甚至还有一段是他梦到妻子出轨了,完全的噩梦,凶恶而且无礼。
卡列宁不会相信安娜会出轨。
他完全清楚自己妻子的魅力,之前也有不少年轻贵族向她献媚,但这完全不会影响什么。因为他完全信任自己的妻子,就算是那位渥伦斯基伯爵,他也并未真的放在心上。
可他还是做了那样的梦。
卡伦斯医生说梦境通常是人思想活动的折射反应,意思是也许并不具体全面,但它是你潜意识的缩影,那意思就是,他在某些时候,的确是有那种下意识的想法。
卡列宁决不允许自己陷入那种境地,所以他转过身看着他还在熟睡的妻子。
也许谢廖沙生活中有些粘着他的母亲,但他自小一个人入睡,所以没有什么需要抱着东西入睡的癖好,而安娜自己是习惯了独自入睡,所以开始也许是她抱着谢廖沙,但现在她已经松开了,改为姿势并不大方的蜷缩着。
“蜷缩的睡姿说明这个人十分缺乏安全感。也许有些人是伪装的天才,焦虑会让人的自控意识下降。”
卡列宁曾经跟卡伦斯医生谈论过这个问题,用于研究一些事情。
“之前她并非这样。”这个声音在卡列宁的脑海里想起。
但很快的,又一个声音掷地有生的反驳了。
“你并未真的去了解过你的妻子。”
一向擅长于据问题进行辩论的卡列宁,这次无法反驳。
也许他可以想出集中方法为自己脱罪,但他没有。政客的本能和另一种隐秘的情谊在决斗着,后者胜利了,胜利得毫无逻辑却又理所当然。
那种隐秘的情谊在下半夜的时候,因为无法被阻拦而温柔的溢出来了。
卡列宁轻轻抬起手,把安娜蜷缩的身子舒展开来。
他在看到对方眉头轻皱的时候,用手指轻轻地安抚地摸了摸对方的手臂,从小臂一直到手掌心内,等他想要离开的时候,却又被人静静地握住了。
卡列宁有些吃惊,他惊讶于安娜的大力气。
不过没多久,他默认了此事。
安娜的脸并未舒展开来,但只要卡列宁有要抽出手的动作时,她就会非常强硬的紧紧抓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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