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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想来,能够忍住欲望没有当场宰掉小黄烤烤吃了,这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啊。
小黄正是这头老虎的名字,后来经过鉴定,发现它所属的虎种相当名贵。
我和君玮都很高兴,觉得可以把它卖掉,这样我们就发财了,但苦于找不到门路,只好不了了之。
等到我们有门路的时候,都已成年,最主要的是纷纷变成了有钱人,不用再拿小黄换钱。
这让我们十分感叹,人生大抵如此,发财的道路总是艰辛。
命运安排我每次遇上大事时总是孤身一人,并且必然受伤。
师父说:“你听过没有,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伤筋动骨……”
我能想象上天降到我身上最大的任莫过于等师父死后继承他的衣钵,成为下一任宗主,但后来君玮把宗规偷出来给我看,宗规里明文规定了女人及人妖均不得在国宗内担任要职,从而破灭了我的一个梦想。
很多人在梦想破灭之后迅速堕入歧途,山下就有个刺客因业绩不好而退隐江湖,改行杀猪,还有个书生在科举落第后改写淫秽小说并兼职画春宫图。
但我始终认为做梦和娶妻性质差不多,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并且新的往往比旧的更好,旧梦破碎是因为新梦想即将到来,而这是值得庆贺的事,断然没有理由消沉。
我对君玮表达这个看法,君玮思索一阵,认为有理,下午便去山下安慰刚死了老婆的王木匠,道:“你老婆死了是因为即将有新老婆来嫁给你,新老婆肯定比你旧老婆好,这是件大喜事啊,你表现得高兴点,别这么伤心。”
被王木匠挥舞着扫把撵了半条街。
君玮不能理解,且有些受伤,我安慰他:“世人都习惯在真相面前表露出狰狞的一面,以掩藏心的羞涩。”
在宗主梦破灭的那个夜晚,我的做法是,日暮时晃出宗门,前去林中打坐打鸽子,转换心情,寻找灵感,建立新的梦想,重树信心。
由此也可以看出,我实在要算一个积极向上之人。
除此之外,这种积极还表现在一些私生活上,比如我一直毫不怀疑,倘若日后自己有一个夫君,他又不幸死在前头,我势必会在他断气当夜就收拾行装出门,前去大千世界寻找新的夫君。
而截至那个夜晚,我受君师父感染,习惯性以为自己将来的夫君必然就是君玮,常常看着活蹦乱跳的他无限忧虑,想着:啊呀,我怎么能在面前这个人刚刚断气时就马上出门寻找第二春啊?
好在该想法只持续到我十四岁时、打算重塑梦想的这个仲夏夜。
关于仲夏夜,有一切美好的词汇可以形容,最切实的说法却往往残忍。
据说仲夏夜时毒蛇凶猛,宗里已有三名弟子因在此时节外出而死于蛇祸,望各位弟子引以为戒,各自珍重。
我年纪幼小,总相信自己很特别,断不会重蹈那三个倒霉蛋的覆辙,这趟外出便没有携带雄黄,如今想来,当年死于蛇口的那三个师兄必然也以为自己很特别。
人人都以为自己特别,看在他人眼中却无甚特别,看在蛇的眼中就更不特别了。
估计对于毒蛇们来说,只有带了雄黄的人才特别。
幼时我们总是追求和他人的不同之处,长大却总是追求和他人的共同之处,如果能反过来一下,岂不正好,至少三位师兄的三条小命说不定能就此保住,哪怕成为植物人。
而作为同样不带雄黄的人,显然毒蛇对我是很一视同仁的。
一尾娇小的白唇竹叶青狠狠在我小腿上咬了一口,毒液通过血液循环往身体各处。
我摇晃了一会儿,缓缓倾倒,意识模糊之际,终于领悟了本段落前半部分陈述的道理。
接着还回忆了一下那幅画了两天的山中古寺图是否已裱好,回忆完之后觉得生无可恋,可以安息,遂安详地闭上眼睛等死,并再也睁不开了。
就在那时,鞋子倾轧过落叶枯枝的微响由远及近,停在我的身边,一双手臂将我凌空抱起,鼻尖传来清冷梅香,可想象星光璀璨,静夜无声,满山盈谷的,那是二月岭上梅花开。
我醒来时感觉身体内部血液涌动,齐向下腹聚集,手抚上裹肚,阵阵温痛。
脚踝处被蛇咬的地方麻木不仁,却贴着一个温软物体,而膝盖弯曲,小腿被某样东西凌空支起,像一根绷紧的皮绳。
整体感觉如此古怪,我忍不住要睁开眼睛看看是怎么回事。
结果睁眼偏头,却看见要命的场景。
环境是山洞一个,石床一张,我躺在这张石床上,而白色月光下,右脚小腿正被一个男人紧紧握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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