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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回到堂屋,李柏一坐下便十分不解道:“按说王直学应该把诉状递上去了,怎么这两日官府没动静?莫不是官府要包庇他?”
李昂也不说破,只笑道:“等孙宝林来了大官人自己问问不就知道了?”
李柏只当他说笑,也不以为意,只是不满道:“你这些日子怎地一口一个大官人?”
说着转向浑家“合着这不是我亲生的?”
孟氏听他问得荒唐,立时作色道:“不是你亲生,难道是我从娘家揣来的?一个老措大,一个小泼皮,早晚让你们气死!
李牛头,到时你就明正言顺地写‘故显妣李母孟氏’;李无常,你也正好与你那两情相悦……”
“你看你看,这不是玩笑么?还真急?”
李柏臊眉耷眼地望了李昂一眼。
“当着儿子的面,你扯那些陈年旧事作甚?”
孟氏刚要反驳,却瞄见儿子尖着耳朵在旁边静待下文,气得上前一把拧住就骂:“你个混帐东西!
爹不叫爹,娘不叫娘,成天大官人,大娘……”
语至此处,突然想起,自打儿子落水被救以来,还从来没有叫过自己。
方一分神,李柏就上来拉开了娘俩,埋怨道:“牛头今时不同往日了,他现在是官学生员,凡事都要立个体统。
咱们作父母的,也得顾着他的颜面,别动不动就上手。
你看看,耳朵都揪红了,我现在倒怀疑是不是你亲生的!”
孟氏大怒!
可没等她发作,就从外头传来一个声音:“木白兄,嫂夫人,别来无恙否?”
光听这话,还以为哪位多年不见的故交好友登门拜访呢,结果一家四口转头一望,院里站着的不是旁人,正是那孙宝林。
李柏还没说什么,孟氏却翻起了白眼:“谁是你的兄嫂?我两口子可当不起!”
“当得起,当得起。”
孙宝林赔着笑,一手提着两坛酒,一手拎着几块肉,还有大包小包的也不知道什么东西,就往屋里来。
还没跨门槛呢,就见孟氏操起了扫帚,那脚是怎么也下不去了。
他丝毫不怀疑这悍妇敢抽自己,便望向李柏,求告道:“木白兄,从前都是兄弟的不是,我今日是专程登门赔罪的。”
“赔罪?那你可走错了门,回头出村,往北一路进城,县衙你总熟,上那儿领罪去吧。”
孟氏大声道。
孙宝林知道跟她是说不通的,仍旧朝着李柏:“木白兄,我纵有万般不是,如今已让人免了保正,你看在我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给兄弟留条路走,我这儿给你磕头了。”
嘴上是这么说,膝盖也弯了,但不知是肚子太大还是怎地,死活跪不下去。
李柏是个老好人,先是见他服软认怂,后又听被免了保正,心里的气也就消了大半。
虽然两家过节不小,但终究不是什么血海深仇,非要纠缠下去,于己于人,又有何益?
想到此处,便朝外道:“罢了,到底是乡邻,抬头不见低头见,东西你拿回去,日后与人为善也就是了。”
孙宝林利索地站起来,频频点头,连声称是,把东西放在门槛外头,却没有要走的意思,还几番张口欲言。
李柏见状,心头暗想着,他既被免了保正,就说明事情已经捅上去了,官府这般处置,显然是在包庇。
今日他亲自登门,恐怕是想让自己不要再告了吧?
“行了,知道你在想什么,只要今后不再生事,难道我非让你去吃牢饭?”
“是是是,木白兄真是虚怀,虚怀……”
“若谷!
回去吧,东西带上,我什么也不缺。”
“这点东西不算甚,只是兄弟一点心意,万望笑纳。”
孙宝林再三作揖,其谦卑之态与往日的飞扬跋扈简直判若两人。
李昂看在眼里,真不知该说他能屈能伸,还是没皮没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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