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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澈被太医折腾这一番不免有些倦怠,随口敷衍道:“好多了。”
董良顺着他道:“那臣便放心了。”
苏子澈“嗯”
了一声,问道:“叛军退了?”
董良点点头:“暂时退了。”
苏子澈睨着他:“暂时?”
董良道:“浪穹诏和叛军加起来,剩余兵力不足一万,臣想着这么点兵力,凭他有再大本事也翻不起什么风浪,便没有派兵追击。
算起来南诏军也差不多到了,南诏的人,就让南诏王自己去收拾吧。”
苏子澈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可细细想来,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帐中静默了片刻,董良忽然笑道:“瞧我,这两日一忙,竟忘了禀报一件事。”
苏子澈疑惑地看向他,虽未开口,可那眼神分明在问:什么事?
董良凝望着他,温声道:“恭喜殿下,王妃有喜了。”
苏子澈初时有些茫然,慢慢才理解了董良话里的意思,他说不清自己心里有没有多些欢喜,只是觉得这事来得如此突然,突然到他完全没有准备好……不,他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一天,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成为一个父亲。
他想到苏贤,想到兄长的几个子女,不知道兄长初为人父时,会不会也像他这般无措?
苏子澈微微扬起头,一个清浅的微笑凝在嘴角,轻声道:“也好。
替我写封家书给王妃,告诉鹿鸣,让他请几个擅长此道的大夫照看着,至于这边的事,报喜不报忧。”
董良道:“殿下放心,陛下遣了太医院的赵常去照顾王妃。”
苏子澈眉尖一挑:“赵常?他跟赵棠什么关系?”
赵棠是被皇帝派到岭南来的那位太医。
董良愣了一下,迟疑道:“若是臣没记错,他们是堂兄弟——赵家世代行医,每代皆有子孙在太医院供职。”
苏子澈垂下眼帘,方才那种隐隐约约地不对劲感突然变得强烈起来,像是有一堆凌乱的线索摆在他眼前,却始终理不清头绪。
他从头回想近来发生之事,回想自己出征前入宫时的点点滴滴。
自始至终,皇帝每言及岭南,总是说瘴疠之乡,凶险万分,比之北黎尤甚,这话原也没错。
苏子澈到岭南后,完全不能适应此地水土,饮食被太医换做了药膳,争奈收效甚微。
可抛开水土不谈,岭南兵力着实不足以让朝臣如此紧张,甚至是不足道哉,随便指派个略懂兵法之人过来便能大胜而归,简直是手到擒来的功劳。
可当时在长安,皇帝与朝臣俱是如临大敌的样子,让他误以为岭南兵力比北黎铁骑更为可怕,而岭南兵力到底如何,直到他出征一刻,皇帝也未提过半字。
苏子澈原也不知岭南兵力强弱,推己及人以为兄长也不清楚,可他偏偏忘了,北黎是番邦,皇帝有不知之处是在情理之中,岭南道历来是大宁的国土,地方军兵力器械多少,是否需要募兵,每次募兵多少,都是皇帝亲自批准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既然知道,又为何一边说岭南凶险,一边又问自己想不想出征?
不,他不止是说岭南凶险,在他口中,整个大宁只有一个苏子澈能平定岭南叛乱。
只有他能去……
苏子澈脑中一片混乱,依稀觉得皇帝有意让他离开长安,又想不通皇帝这样做的理由,他想离开长安不是一天两天,皇帝从未应允,为何突然之间转变如此之快?就不怕自己一去不返?还是就等着自己一去不返?
他思来想去,眉头拧成一团,面色也不自觉地凝重起来,瞧在他人眼中,不由有了些旁的意思,董良小心问道:“殿下不想要这个孩子么?”
苏子澈怔了怔,缓缓摇了下头,不意间看到陆离沉默地望着他,四目相对的一瞬,灵台霎时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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