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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澈面上不说,心里却不是滋味,这日终于按捺不住,主动修书一封寄给谢玄。
他搁下玳瑁笔,待墨迹干后交予侍立一旁的信使道:“务必将这封书信亲自交予谢玄手中,再将回信一并拿来。”
信使毕恭毕敬地接过书信,小心用油纸包起藏于怀中,答道:“殿下放心,臣一定不辱使命。”
苏子澈哑然失笑,“那就有劳你了……你去看看奉先发生了何事,奉先令是否遇到了什么难事,回来后悉数告诉我。”
信使信誓旦旦地笑道:“殿下有命,臣岂敢不尽心?殿下且宽心,等臣的好消息就是。”
孰料这信使一去便是半月,苏子澈面上虽未显山露水,心内已极为不悦,一连数日,即便长安雨水不停,苏子澈却无一日停止练兵,常命将士们在雨水中演练阵法。
陆离私下派人去催,哪知派去的人也耽搁了数日光景,才和那信使一同回来。
两人狼狈不堪,竟似逃难归来,带着满身风雨入军帐,拜倒在地,双手呈上书信一封道:“殿下,奉先令手书。”
董良接过来,验明无误后递于苏子澈拆阅。
信中不知写了什么,苏子澈面色渐沉,目光凝重,不过两三页纸笺,他却看了许久,再抬头时眼眶微红,心底的哀伤像是氤氲的水汽,从他身周轻缓地散发出来,模糊又清晰地落入了旁人的眼中,只听他轻声道:“他现在可好?”
那信使是早料到他会如此问,叩了个头道:“回殿下,奉先令吉人天相,臣离开奉先之时已无恙。
奉先令怕臣染上春瘟,才多留了几日,大夫多次问诊,确认无碍才让臣出了城。”
董良听到春瘟二字已是心惊,再看信使时不免生出戒备,便是谢玄的书信,他也后悔交予苏子澈了。
苏子澈似叹非叹,将信笺搁置一边,对那信使道:“你且将奉先令近日之事细细禀来。”
那信使道:“白水县自上月春瘟肆虐,县令昏聩怕事,连夜合家出逃,使得满城百姓莫不惶惶不安,奉先令为人心善,亲赴白水主持大局,又从各地延请名医,及至月末,终于慢慢控制住了春瘟。
但奉先令爱民如子,事必躬亲,不慎染病,不得已才断了与殿下的书信往来,而今春瘟虽去,白水、澄城、奉先三县却是连日暴雨,听说渭水两岸的良田均已淹没。”
先历春瘟,再遭暴雨,令信使此刻说来犹然心悸,苏子澈示意了然,摆摆手命诸人退下,董良迟疑之下,仍是留在帐中,劝道:“殿下……”
苏子澈抬手止住了他的话语,吩咐道:“备马,我进宫一趟。”
“殿下三思!”
“备马。”
“殿下!”
董良蓦地长跪于地,“臣愿带三千精兵赶赴奉先,与奉先令一起救护百姓……”
苏子澈笑道:“不必,我去就行了。”
“臣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骑衡’,殿下怎可……”
“董良,”
苏子澈回过身来,目色宁静地望着他,“我去奉先,你会担心吗?”
“臣当然担心!
殿下千金之躯,怎可轻易赴险?”
“当然担心……”
苏子澈笑着重复了一句,又道,“如果此刻我在奉先你在长安,你能安心待在长安坐视不理么?”
帐外风雨大作,苏子澈的话混着风声雨声落入董良耳中,竟如金戈铮鸣时一闪而过的火花,带着决然与傲然,字字掷地有声。
他没有回答苏子澈的问题,他知道自己已无需再回答,一字一句都是多余,眼前的少年早已下定决心,不管前路是风雨逼人还是霜雪加身,他都会毅然前往。
既然无力阻止,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与之同行,护其周全。
“殿下,雨下得正大,不如备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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