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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交十月,冬令已至,京城的天气已是有些凉了,早晚行人都穿上了棉衣。
十月初二这天傍晚,只见两乘轿子一前一后抬到灯市口的天香楼前。
头一乘轿子里坐着的是一个五品官员,约四十岁左右年纪,生得矮小清俊,此人名叫艾穆,是一名刑部员外郎。
第二乘轿子里坐着一个身着六品官服的人,三十五六岁年纪,斯斯文文,一看就是个白面书生。
他名叫沈思孝,是刑部衙门的一名主事。
两乘轿子都在天香楼门口落了下来,人还没下轿,就听得一阵鞭炮声噼噼啪啪炸了个满天星。
刺鼻的硝烟味,呛得艾穆好一阵咳嗽。
鞭炮声中,又见一大串贴着大红喜字的走马灯围着轿子上下翻飞磨旋儿,十几个小孩一边拍巴掌一边齐崭崭儿唱道:
老爷升官——喜呀!
开府建衙——喜呀!
瓜伞开路——喜呀!
八面威风——喜呀!
…………
艾穆一听就知道是讨喜钱的,京城年年月月都有升官的人,凡升官必有盛宴。
因此,一帮街头小混混便觅着一个讨钱的方法,专门堵在大酒楼的门口,围着官轿大唱《喜字歌》。
前来赴宴的人未必都是升官的,但人在世上走谁不图个吉利?此时艾穆虽然心情不佳,仍然从袖筒里掏出一把铜板赏了。
在店伙计引领下,艾穆与沈思孝两人上得二楼一间宽大的包房。
房里先已坐了五个官员,都是翰林院一班词臣,他们是编修吴中行,检讨赵用贤,侍读赵志皋、张位与习孔教。
这几位年轻官员,在京城翰墨场中很有一些名气。
艾穆在这群人里头,年齿稍长,而且也是惟独一个没有进士身份的。
他们之所以与他交往,皆因艾穆当年以乡举被荐用为阜城教谕。
由于学问好,邻郡的青年士子常跑来听他讲学,其中不少人后来考取了进士,更有一个名叫赵南星的人,竟高中探花。
这赵南星贵为探花郎,然对他执弟子礼甚恭,艾穆由此声名大噪。
万历初,他得到张居正的赏识,被荐拔为刑部员外郎。
自来京城,他便和翰林院的词臣们惺惺相惜过从甚密。
今天下午,吴中行下帖子请他与沈思孝前来天香楼餐叙。
他早就听说翰林院词臣穿着大红袍子跑到内阁拜谒吕调阳的事,也想趁机问个究竟,于是践约而来。
他刚一进屋,吴中行就站起来嚷道:
“和父兄,你终于到了。”
“今天下午,大理寺的人来衙门会揖,所以散班迟了。”
艾穆朝在座诸位拱手一揖,笑着说,“翰林院的俊彦都到了,请问谁请客?”
“我。”
吴中行答。
“为何请客?”
“为首辅守制的事。”
“啊?”
艾穆一怔,回头对站在身后的沈思孝说:“纯父兄,这顿饭不大好吃吧。”
沈思孝与在座的赵志皋是老乡,通过他的介绍,早就同吴中行等人成了好朋友,常在一起吟诗作赋品茶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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