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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景纯点点头,目光却忍不住往某个方向飘。
之惟也看向断云,道:“我和墨先生有话要说。”
“我去端药来。”
断云说着便掩门去了。
这是威胁他不准多留吗?墨景纯觉察到女子的小小狡黠,可说到底究竟是谁累王爷最多啊?想着,向之惟道:“王爷当真不告病?”
之惟摇头。
墨景纯也知自己方才是白问,其实问题也不在接下个烫手山芋,而在这山芋是吃又不能吃,得半吞半吐半藏着,这令他好不别扭,不由皱了眉:“王爷是要请命?”
“不,用不着我说话。”
之惟眨眨眼,“我只要还像今天样的在朝堂上站着即可。”
但愿明天别在这样把人吵晕了才好,墨景纯在心中暗暗祝祷,嘴上却只道:“王爷这样确定?”
之惟笑笑:“确定。
这差事只要我不推,就一定是我的,更何况,上上下下我也不是没做过暗示。
你想:私钱的事牵扯太大。
查得深了挖了萝卜带出泥,太浅了则难堵悠悠众口。
同样,查案的人,身份太高只怕高瞻远瞩了牵连太甚,太低又压不住阵脚。
所以最合适的便是我们这些王爷,平日里供人高高瞻仰惯的,此时只要稍与权柄即可——反正都是个做做样子的差使,大条早是定好了的,最多是操作个把细节。”
说着,他仰起脸来,含笑的目光远远荡去,“你说,如今这情形,诸王之中,还有谁能比我更适合做这摆设?”
这样凉薄的话,墨景纯虽不是第一次听,却还是忍不住一哆嗦,主子仰面含笑的神情这已是不知第几次映在眼里了,却总不明白,为何他一说到那些东西的时候就会露出这样的神态,明明很在乎很切身的东西,他却总要做出一副撇得很清离得很远的样子,仿佛很超脱很冷漠,却不知此时的他,流露的更多的是,寂寞。
还没等他收拢思绪,之惟已先他敛容,话语拉回他的神志——“景纯,我这里没事了,你也先回去休息吧,接下来,只怕就有你忙的了。”
听他说得坦率,墨景纯也再无话,施礼退下,一推门便见断云当真端着药碗站在门外,托盘里还有碗冰糖银耳羹,一黑一白倒是搭配分明。
他心下一笑:真是紧赶着啊,自是知趣的告辞而去。
走了两步,忽然心念一动:她说端药,可药明明就放在外间,那她方才……其实是从里头端了药出去,那会不会她方才一直就站在门外?这么说,王爷方才的话,她都听见了……?
不禁回身,天上一轮明月几近圆满,底下溶溶桔光映透窗纸,在雕梁画栋之间也晕染出淡淡圆圈,秋风轻轻拂过,屋外的人不由感到几分凉意——希望屋里的人没有——想着,月光下的人转过身去,投入了夜色之中。
日子像水面上的涟漪,一圈圈的散去,中心波及处烟波震荡,外围的却更多只是又在不知不觉之间被流光抛掷了去。
八月朝中,全国铜矿的勘探情况回报,江西兴州矿私采事实确凿。
过不几天,靖平帝钦点的总理此案的兰王也有审理结果回禀,奏道:兴州铜矿乃于靖平十三年由当时兴州知府柳汝成首次开采,朝廷至今并未闻获任何奏报。
“看来的确是私采的咯?”
因是在寝宫内召见,靖平帝穿戴甚为随意,一身白色丝袍,外头披了件雨过天青色的龙袍,靠在明黄色的大绣枕上,似乎是因午睡刚醒的缘故,声音也不似平日的威严,低沉中有些慵懒的味道,只见他边说边又翻了翻手里的奏折,似乎轻轻皱了下眉,身边的内侍郎溪忙将花镜递上。
靖平帝却摆了摆手,示意不用,抬眼见觐见的人还跪在地上,便道:“站起来说吧,之惟。”
之惟谢恩起立,只听靖平帝接着问道:“柳汝成他怎么说?”
之惟直说:“他承认在任上开采过铜矿。”
靖平帝唔了一声:“朕看他挺方正一个人啊,怎会做出这样的事?”
之惟见他神色霁和,便笑道:“皇上说得是,臣查案时也觉得蹊跷,仔细询问于他,他道是那年是靖平十三年,八月,正在抗旱之际,他接到兵部命令,向他购买铜材以作兵器铸造之用。
兵部来人他识得,且又文书俱全,这才开采了一些,所得铜料全部卖与了兵部,以后任期之内,他未再接过上令,也就再未开采。”
“这么说,就采过一次吗?”
“据柳汝成言,在他手中只采过一次。”
靖平帝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忽然微微一笑:“之惟,没发现你挺会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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