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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僵在原地,手脚冰凉。
视线扫过他手里的稿纸,那正是我熬了几个通宵、反复打磨后忐忑交上去的第一个试写本子——《胡同口的张大爷》。
一个关于老北京胡同里爱管闲事又热心肠的退休老头儿的故事,我自认为倾注了不少观察和温情。
他修长的手指捻着纸张边缘,翻过一页,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发出一声极轻的、从鼻腔里哼出的气音。
“啧。”
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小锤子,精准地敲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那声“啧”
之后,空气彻底凝固了。
关九海的目光依旧胶着在稿纸上,眉头微锁,偶尔用指尖在某一行字上轻轻敲点一下,那力道仿佛能透过纸张直接敲在我的心上。
他没有再发出任何评价性的声音,但那种无声的、全神贯注的挑剔,比任何刻薄的言语都更让人如芒在背。
我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帆布袋的带子深深勒进掌心,留下几道红痕。
时间一分一秒地爬过,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他像是看完了最后一页,将稿纸随手搁在旁边的旧茶几上,发出轻微的“啪嗒”
声。
那沓纸的边缘,被他捏得微微卷曲。
他这才抬眼,重新看向我。
那目光平静无波,像深秋的潭水。
“林……”
他顿了一下,似乎在确认我的名字,“林晚?”
“……是。”
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
“本子,”
他下巴朝茶几的方向点了点,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人物,太飘。”
“飘?”
我下意识地重复,心脏猛地一沉。
“嗯。”
他惜字如金,双手插进长衫口袋,姿态随意却透着疏离,“张大爷?胡同口看自行车、爱管闲事的退休老头儿?标签贴得倒是挺齐整。
可人呢?魂儿呢?”
他向前踱了一小步,距离拉近了些,那股清冽的气息更清晰了,“他为什么爱管闲事?是闲得慌找存在感?还是骨子里抹不掉的老派儿责任感?管闲事的时候,心里是痛快?是无奈?还是怕被人戳脊梁骨说‘老废物’?这些,”
他目光锐利地直视着我,仿佛能穿透我的表象,看到我笔下那个单薄人物的空洞内核,“你写出来了吗?”
一连串的问题,又快又准,像连珠炮一样砸过来。
每一个问题都精准地戳中了我创作时隐隐不安、却又刻意回避的软肋——人物动机的模糊,内心层次的匮乏。
我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棉花,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事先准备好的关于人物小传、情节设计的腹稿,在他这直指核心的拷问下,瞬间变得苍白可笑。
他似乎并不期待我的回答,目光扫过茶几上那沓稿纸,嘴角又向下撇了撇,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失望。
“故事桥段,生搬硬套痕迹太重。
‘误会邻居偷车’那段,强行制造矛盾,转折生硬。
‘雨中帮人修车’?滥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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