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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保理解张居正此时的痛苦心情,在一旁以同情的口吻说道:“听说这张佳胤是当今江南四大才子之一,写得一手好诗,写得一笔好字,官又做得清正,却不成让高拱给害了。
张先生,你看我们想个什么法子,把张佳胤搭救搭救?”
张居正回转身来,坐回到椅子上,看着高拱的奏折,缓缓说道:“救,就不必了。”
“先生,这是为何?”
冯保不解地问。
“我猜想高拱,正是想到我一定会上折子疏救,这样势必引起皇上不快,他就可以趁机请旨,把我挤出内阁。”
冯保觉得张居正的分析有道理,但仍不无忧虑地说:“听说张佳胤如此处置,原是得到了先生令他全权处理的批示,现在问题既出,先生又袖手旁观,岂不让那些好生是非的官员有了嚼舌头的由头?”
“这正是高拱的阴险之处,”
张居正无奈地摇摇头,喟然叹道,“救吧,就会得罪皇上,不救吧,又会得罪同僚,冯公公,此情之下,你想得出两不得罪的上乘之策吗?”
冯保想了想,说道:“看来,先生也只能隔岸观火,丢卒保车了。”
张居正苦笑了笑,说道:“如果丢了我这一只车,能把张佳胤这一只卒保下来,我也就豁出去了。
问题是人家设计好了的圈套,是想让车和卒同归于尽啊!”
“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先生能稳坐钓鱼台,张佳胤这只卒就有东山再起之日。”
冯保温声抚慰。
“惟愿如此。”
张居正长吁一口气,接着问道,“皇上最近病情如何?”
“时好时坏,”
冯保脸色陡地沉下来,说道,“今儿下午,万岁爷把孟冲叫进乾清宫西暖阁,关起门来说了一个多时辰,也不知说些什么。”
“会不会与那个妖道有关?”
张居正问。
“不清楚。”
“那个妖道叫什么?”
“王九思,自号崆峒道人。”
“这么说他是从崆峒山下来的?我原还以为是张天师手下的人。”
“这个人跟张天师没什么关系。”
冯保趁机替张天师辩解几句,“张先生有所不知,张天师这人还正派,约束手下一帮真人道士,不搞这些邪门歪道的法术。”
张居正不置可否,思路仍在那妖道身上,说道:
“三五天之内,要在京城里头找到两百个童男童女,谈何容易。
听说京城有孩子的人家闻到风声,都把孩子送到乡下藏起来了。”
张居正口气中充满反感,脸上也怒形于色,冯保盯着他,诡秘说道:“什么阴阳大丹,都是诳人的鬼话,这又是孟冲的馊主意,每夜里,都要弄一对童男童女给万岁爷伴睡。”
“皇上真的不要命了?”
“我看不长了,”
冯保意味深长,接着拖腔拖调低声说道,“张先生,咱们熬吧。”
张居正乘坐的绿呢锦帘帷轿抬出东角门时,日头已经偏西。
被门楼的飞角重檐挑起的瓦蓝天空,这时已升起大片大片的火烧云。
连日来天气燥热,刚过仲春时节的北京城,仿佛一下子进入到火烧火燎的夏季。
街上一些店家,开始卖起了凉透了的大碗茶,而蒲扇凉席夏布汗衫背褂等一应消夏物品也立马走俏起来。
坐在轿中的张居正,虽然感到闷热,却也懒得掀开轿窗上的黄缎丝幔透透气。
他仍在为张佳胤的事情烦躁。
与冯保道别从恭默室出来,他又回到内阁值房给张佳胤写了一封信,告知可能发生的事情,让他早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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