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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衣衫被小弟弄得湿淋淋,却也不避不闪,笑着斥道:“你也消停会儿,把朕衣裳都弄湿了。”
苏子澈索性从汤池中出来,内侍们怕他着凉,忙伺候他擦拭更衣,苏子澈穿戴之中见宁福海还在,便知道他是因着皇帝起初说的那句“让他侯着”
不敢打发南乔,想等皇帝给一个确切的答复,他心头涌上一阵说不出的酸涩,轻声道:“我离宫不过九个月,说的话便无人听从了。”
话音刚落,宁福海惶恐跪倒,连声道不敢,皇帝笑道:“麟儿这话,朕怎地闻到一股酸意?”
苏子澈正坐在铜镜前由内侍束发,闻言头也不回地道:“我还犯不着跟一个男妾拈酸吃醋。
不过,今晚我要跟三哥一起睡,等一会儿用过膳,三哥不要批奏章,我们早些歇息,明天也不要去早朝,晚些再起。
北黎如履薄冰,西州枕戈待旦,我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上一觉了。”
他说的委屈,皇帝听的也心生怜惜,温声道:“好,都依你。”
宁福海得了圣意,磕了个头便下去了,苏子澈粲然一笑,得寸进尺道:“晚膳我要吃羊羹!”
皇帝并未立时应他,犹豫了片刻方哄劝道:“你赶了这么久的路,身体疲累得紧,应该吃些清淡的饭食,羊羹过于油腻,怕是不好消化,麟儿若想吃,朕让人明日做给你,可好?”
苏子澈不满地道:“陛下才说过都依我,怎地麟儿不过要一碗羊羹,陛下就不肯了呢?”
皇帝怜他久在军旅食宿皆苦,此时凯旋归来即便骄纵,却也不忍扫他的兴,岔开话题道:“朕说的‘依你’可是这事?麟儿才离开三哥几天,先时那些未语先解意的默契竟被你丢了个干净。”
苏子澈急道:“没有!
陛下是有了新欢就不喜欢麟儿了么?”
皇帝笑着捏了下他的耳朵,道:“胡白!
若是没有,莫非方才你是故意曲解朕的话?”
苏子澈偏过头,躲过皇帝捏他耳朵的手道:“不过一碗羊羹。”
皇帝也道:“不过一个新欢。”
苏子澈顿时哑然,皇帝有三千后宫佳丽,一个男宠确实掀不起什么风浪,何况他此前以莫须有之罪杖责南乔时,皇帝知道他不喜此人,便逐渐将其疏远。
那个时候的南乔在皇帝心底,的确抵不过心头的小弟,而这次离京不过数月,南乔竟已是昭仪。
在皇帝心里,他二人现在孰轻孰重,苏子澈并没有面上那般笃定,便是皇帝对他的宠爱娇纵,也因着长久的分别而令他心生忐忑。
苏子澈良久不语,皇帝也没有在意,直到晚间入睡,迷迷糊糊正要睡着之时,他忽然想起佛家的一个偈子。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
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他心头霎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惶恐,却不知这惶恐从何而来,为何偏偏生在了他的心里。
他有意探明其因,却因困极累极,贴着皇帝的胸膛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他在军中本已养成浅眠的习惯,一点风吹草动也能将他惊醒,纵是深醉也不得深眠,可此时睡在自幼亲近的兄长身边,他竟睡得极是深沉,无知无觉无梦境,一如当年征战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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