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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如何处置北虏问题,朝中分成了主战和主和两派,主战求速胜,一年平俺答汗,三年荡平草原,一副比成祖文皇帝还要武功了得的样子;而主和派则是还没打,就嚷嚷着不如直接答应下来,息事宁人,左右不过是苦一苦百姓。
而王崇古当时在宣大作总督,上疏说,速胜和速败都是一类人,全都是投降派,全都是愚夫!
显然,王崇古这个时候的灰心,就犯了这样速败的错误。
「额,咦?」王崇古眉头一皱看着冯保,有些疑惑。
冯保继续说道:「上海机械厂今日之恶果,正是因为次辅的制度从一开始,就没能得到贯彻和施行导致,才让本就是一盘散沙的机械厂,还是一盘散沙。
」
「万夫一力,最重要的是一,而在官厂,一就是制度。
」
冯保认为王崇古有点过于悲观了,上海机械厂弄到今天这个地步,反而说明了王崇古制度的必要性。
在北宋末年,两千宋军,能被二十七名金人撵着漫山遍野的跑,在南宋初年,岳飞领着八百背嵬军就敢冲完颜宗弼的十万军阵,完颜宗弼只能逃跑。
这就是有组织度和没有组织度的差别。
一盘散沙无法形成合力,赶羊一样的军队,是不会有任何战斗力的,这也适用于官厂,也适用于还田之中的种种矛盾。
「咱家就是个宦官,这都是陛下特别交代。
」冯保解释了下,这番话不是他说的,是他的主子,皇帝陛下说的。
王崇古身在局中,太在乎官厂,以至于反而看不清楚事情的全貌。
正因为没有制度兜底,才导致了上海机械厂今日下场,若论控制力弱,那卧马岗矿山,更加不受朝廷控制,依旧没有糜烂,制度反而在矛盾相继的过程中,起到了兜底的作用。
「陛下,言之有理。
」王崇古思考再三,发现好像陛下的观点更加正确一些。
临安县有个村庄叫做张庄,张庄有个地主,名叫申金河,是当地有名的恶霸。
张庄一共有田亩2862亩,有丁口三百五十人,而申金河在嘉靖四十二年从亲爹手里接过家产的时候,家里只有一百四十亩,大约只有张庄田土的二十分之一。
而到了万历十四年还田的时候,申金河已经有了两千亩地,家里顾着二十多个长工,农忙的时候,会雇佣四十多个短工,他家里还养着十二头牛丶二十匹马丶一百二十只羊,二十头猪,每年还要雇五个小孩给他放羊放牛。
就这,申金河的帝国版图,还有一个酒坊,『多馀』的粮食统统拿来酿酒,每年能产酒六千斤,这些酒每年都会装车卖到临安县,能换取四百多两银子。
申金河是个大老抠,赚的银子不舍得花,他把这四百多两白银,全都埋在了后院里,用钱最多的地方,就是以月息50借给急用钱的农户。
不出三个月就能收回一倍到两倍于本钱的利息,还不起债,农户就只能把田契丶牲口丶大车丶农具拿来还,若是还没有,那就卖儿卖女。
申金河的帝国版图里,还有一夥十二人的家丁,这些家丁就是申金河在张庄为所欲为的最大本钱,全都是本村的流氓丶地痞,谁敢不服,轻者打骂,重则断腿断手。
申金河帝国,满打满算,算上他那个刚会跑的儿子丶斤斤计较丶负责高利贷的地主婆,也就三十人,而张庄被欺压的百姓,就有三百二十人之多。
被欺压的百姓占据了绝对多数,申金河及其拥趸,才是少数。
但申金河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申金河帝国的破灭,来自于侯于赵亲手处置,还田迟迟无法推进,侯于赵要知道到底是什麽原因,他亲自去了张庄,在张庄待了足足三个月,才说出了那句:
夫附庸之民,命不由己,运皆系他人。
累世蒙尘,未尝睹自立之象。
我们真的能做自己的主人吗?
侯于赵有着极其丰富的屯耕经验,他和农户打的交道最多,辽东汉民多为流徙,颇为彪悍,这个问题,有着十分明确的答案,那就是能。
但是张庄百姓,不知道自己可以,侯于赵则告诉他们为什麽自己要做丶可以做丶该怎麽做自己的主人。
这就是那个万夫一力,最需要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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