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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氏一愣,随即打断她:“好了好了,知道了,下回去表舅家里可别总盯着吃的。
你先去睡吧。
明日你们几个就回学堂了。
记得听先生话,别和姐姐们闹别扭,散了学一起回来,记住了?”
九娘屈了屈膝,带着慈姑和玉簪告退。
林氏却在半路上候着她,一脸紧张地问:“你怎么留在屋里那么久?郎君和娘子说你什么了吗?”
她自从那天对孟建闹了一场,一直提心吊胆,战战兢兢,看着却没什么动静,更加坐立不安。
一看到九娘还没出来,不由得格外紧张,问东问西。
九娘吃不消她啰嗦,只能安慰她一番,把她打发去十一郎屋里去了。
进了听香阁,就见阮氏正和四娘在花厅里说话,四娘脸上还带着泪。
见了九娘,阮氏赶紧站了起来行礼,又递了一样物事过来,竟是那个折腾来折腾去换了好多手的金镯子。
阮氏一脸诚意:“多谢九娘有心,可四娘说了,这个镯子,是舅母特地送你的,她万万不能收。
姨娘见识浅薄,你别放在心上。”
四娘只默默低了头,也不言语。
九娘吃不准阮氏要做什么,只能示意玉簪先收起来,笑着说:“那我改日再补一份礼给四姐。”
回东暖阁时,九娘却留意到四娘手边搁着的那只瘿木梳妆匣,该是阮氏私下送来的。
那匣子看着黑底金漆缠枝纹样式很简单。
可这样的梳妆匣,她前世也有一个。
那匣子底下当有个“俞记箱匣,名家驰誉”
的铭记。
匣子里面配置了玳瑁梳、玉剔帚、玉缸、玉盒等梳具,样式取秦汉古旧之风,件件古朴,整套要卖百贯钱。
当年苏瞻买来送给她,笑着说两个月俸禄换了一只匣子,以后可得允许他替娘子梳妆插簪了。
结果她嫌他梳得头皮疼又挽不起像样的发髻,被他折腾了几日,特地也去了俞家箱匣铺,买了一件豆瓣楠的文具匣送给苏瞻,笑着说偷了嫁妆换了一只匣子,一匣换一匣,以后郎君可得放过她的头发了。
气得苏瞻直跳脚。
现在换了十七娘,恐怕梳得再疼,也会笑着忍着吧。
将夫君视为天,她王妋从来没做到。
蓦然,九娘想到,阮氏和林氏一样,一个月不过两贯钱的月钱,她哪里来的钱,给四娘置办俞记的梳妆匣?
初春的夜风都熏染着慵懒的味道。
隋炀帝时开掘的通济渠贯穿汴梁,时称汴河。
上有桥梁一十三座,四大水门。
汴河上有州桥夜市。
三更梆子敲过,从州桥南直到朱雀门,一直到龙津桥,都依旧熙熙攘攘,车马阗拥,热闹非凡。
一个身穿玄色窄袖短衣长裤,打着绑腿,穿着一双蒲鞋,腰间别了一个酒葫芦和一顶竹笠,头戴玄色额儿的年轻壮汉,从王家水饭出来,同几个皂衣短衫的汉子道了别,朝御街方向而行。
他手里提了一个油纸包,因身上的大背囊挤到旁人,不住地道歉。
隔壁曹家从食的掌柜娘子眼睛一亮:“高大郎回来了?”
那高大郎笑着唱了个偌:“曹娘子安好。”
曹娘子看着他手中的油纸包笑道:“还是鳝鱼包子?”
那高大郎的魁梧背影却已经消失在人群里。
他一路向北,沿着御街一侧直到了宣德楼,朝东面的右掖门而去,沿路值夜的禁军,大多和他相熟,纷纷艳羡他手里的鹿家鳝鱼包子。
此时,皇城东南角的右掖门和北廊之间的两府八位依然灯火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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