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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
莒州城三十里外的荒野上,开始回荡老鸹渗人的叫声。
成群的野狗在曾经的田陌间游荡,那因吃多了死人肉而变得通红的双眼如同鬼魅一般在齐腰深的杂草丛中闪烁。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断壁残垣。
走在荒野间,随处可见散碎的人骨。
偶尔有什么野物从骨骸上一掠而过,踏碎骷髅后惊起一片绿油油的鬼火,让人脊背发凉。
汉人的朝廷南渡已经12年了,江北万里沃土经过鞑虏、土匪、流民、军阀的连番洗掠,如今已经变成这幅鬼域模样。
人口十不存一,百业凋零,田地荒芜,野兽行走与道。
如果世上真有地狱,那么不用刻意去找,直接看看现在大地上这幅样子就可以了。
其实,莒州毕竟处在齐鲁半岛边缘地带,不是各路鞑虏和好汉们的主要目标,因此相比还算是安靖,偶尔还能看到一些戒备森严的屯堡里冒出点点炊烟。
如果有人从这里再向西走百余里,真正进入中原大地,那么他就能明白什么才是地狱都不能及的光景。
如今的江北,不管在什么地方,天一黑,任何人都不敢孤身一人走在田野里。
不说那些更加凶悍的野兽贼寇,就是成群结队野狗,现在也敢直接攻击落单的行人。
当然,如果夜间露宿在野外的是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那这种事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如果这队士兵还是精锐的鞑虏骑兵,那么,不得不说,他们确实有肆意妄为的本钱。
眼前这支在野外扎下弓子铺的队伍就是这样的鞑子骑兵。
大约5、60个留着金钱鼠尾的光头壮汉,将身上的铠甲收好,只穿皮袍或从汉人那里抢来的衣裳,有些甚至光着膀子,但各个带着腰刀,几个头领模样的人物还在腰间挂着铁骨朵和飞斧。
这些鞑子也不设栅栏围墙,随便插上几根树枝,就算扎了营,壮汉们十几个一组,围着5堆熊熊篝火大声谈笑,有人盯着架在上面的全羊,不断用木棍翻面,羊油滴落在火堆里,劈啪作响。
在营地左侧,还有几个神色悠闲的鞑子无甲兵在看管这次南下劫掠新抓来的几百个奴才。
他们挺胸叠肚,手里握着木棍,不时在低声抽泣的奴隶头上抽两下,换来拼命压抑的惨叫和施暴者得意洋洋的大笑。
这支队伍的头领,大金国谋克主(百夫长)海呼里坐在一张羊毛毯上,身上披着一件熊皮大衣,右手端起一个抢来的海碗,一口气将里面满满的酒浆全都灌下肚去。
“啊,好!”
海呼里把碗随便一扔,伸手抹一把嘴唇上仅有的几颗鼠须,带着满嘴的酒气满意的说:“还是中原好啊,想不到出征的时候,还能喝到酒!”
“哎呀,这位主子爷一看就是海量,可惜咱这小地方只有这种土酿,配不上主子爷的本事。”
胡老头老头赶紧上前,奋力抱起一个大坛子,给海呼里的碗里重新注满酒浆:
“下次主子爷再来,还请提前告知小的,我也好请家主给主子爷准备真正的好酒。”
“哈哈哈!”
听到这话,海呼里扬天大笑:“你这汉狗,莫不是想要打探主子我的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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