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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师父两眼微闭,悠悠答道:“《心经》里已回答明白,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告子有言:‘食、色,性也。
’请教一如师父,告子所言之色,与《心经》所言之色,是一回事呢,还是两回事?”
“既是一回事,也是两回事。”
一如师父睁开眼睛看了冯保一眼,又缓缓答道:“告子之色,是乃女色,《心经》之色,乃大千世界诸般物相。
亦有‘质碍’之意。
凡眼之所见、耳之所闻、鼻之所嗅、舌之所言、身之所触,皆为色。
《心经》之色包含了告子之色,所以说既是一回事,又是两回事。”
“那么,色为何就是空呢?”
冯保问话的口气虽然恭敬,但细心人仍能听出有考问的意思。
一如师父并不计较,他盘腿坐在椅子上,从容答道:“五蕴之中,尚分两法。
第一蕴为色法,其余四蕴皆为心法。
色法指大千世界诸般物相,心法乃众生本体感悟之道。
五蕴皆空这一句乃整个《心经》关键之所在。
需知大千世界诸般物相,没有任何一件一成不变,就说冯施主你,童年时的样子现在已无法追回,入宫前和入宫后也大不一样,昨日之你与今日之你也迥然不同,请问哪一个时间的冯公公是一个真我呢?如果你认为当下坐在这儿的冯公公是真我,那么过去所有时日的冯公公岂不是假的吗?所以,父母所造之色身,总在变幻之中,这叫无常,无常生妄见。
往往我们认为的真,其实是妄。
在色身中,你找不到真实的体性,所以说,色即是空。”
一如和尚隐约感到冯保心火正旺,故委婉地借解释《心经》之机加以规劝。
冯保向来心细,哪会听不懂一如话中的玄妙。
一如话音一落,他就说道:
“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听一如师父这么一解释,我冯某也明白了不少道理。”
一如微微一笑,说道:“冯施主也是有大乘根器的人,若不是这样,不会对《心经》如此熟悉。”
“一如师父这是过奖了,我这点东西,是从主子那儿捡来的。”
冯保说着,看着木讷坐在一旁的孟冲,又接着说,“孟公公也应该知道,当今皇上的生母贵妃李娘娘,在宫里头被人称作观音再世。
她老人家每天早晨起来,必定焚香净手,恭恭敬敬抄一遍《心经》,如今,她抄过的经文,怕要码半间屋子。”
“啊,如此虔敬向佛,必是社稷苍生的福报,善哉,善哉!”
一如由衷赞叹。
冯保接着说道:“前几日,贵妃娘娘还把我找去,说是要为皇上找一个替身剃度出家,并把这件事交给我来办。
我准备把这几天忙过了,把京城各大寺庙的高僧都请来共同进行这件事,到时候,还望一如师父能够参加。”
“阿弥陀佛,贫僧愿躬逢其盛。”
一如答过,他感到冯保夜访孟冲一定有事,自己不方便再待在这里,遂起身告辞。
孟冲还想挽留,冯保却说道:“孟公公有心向佛,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今晚就先让人送一如师父回昭宁寺安歇。
何时想学了,就坐轿子过去,或者再把一如师父接过来,也不差这半会儿工夫。”
孟冲害怕冯保在这里久坐,故想留住一如牵制。
见冯保如此婉转逐客,也没了法,遂安排人把一如送回昭宁寺。
一如刚离开客厅,冯保听着笃笃而去的脚步声,回头来问孟冲:“孟公公不是相信道教吗,怎么又改信佛教了?”
孟冲一听话中有话,耳朵立刻竖了起来,紧张地说:“冯公公真会开玩笑,我哪信过什么道教?”
冯保冷冷一笑,讥刺道:“你既压根儿没信过道教,为何要把那个妖道王九思吹得神乎其神,还推荐给先帝?”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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