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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刘祜,这辈子最大的笑话就是当了二十年的皇帝。
永元六年我出生时,祖父章帝的棺椁才入土三年,父亲清河王刘庆成天抱着《楚辞》在王府转悠——他是章帝废太子,这个身份让我们全家像沾了墨的素绢,在洛阳城里永远洗不干净。
记得建光元年三月初九,德阳殿的铜鹤香炉刚吐出第三缕青烟,邓太后的侍女往我手里塞了块冰凉的玉璧。
那玉璧沁着前朝的血气,压得我左手直往下坠。
十三岁的少年穿着玄色衮服,听阶下群臣山呼万岁,倒觉得像在看皮影戏。
邓骘站在武将首位,铠甲擦得能照见我的窘态,他身后跪着的尚书郎杜根突然抬头,眼神烫得我往后缩了半步。
那夜乳母王圣给我擦背时,铜盆里的热水溅湿了地衣。
"
陛下可知杜根今日在宣明殿外拦了太后的车驾?"
她手上的老茧刮得我脊背发痒,"
说什么天子年逾十岁,当亲览万机。
"
我盯着水面晃动的烛影,想起白天杜根教我读《孝经》时,袖口沾着两滴墨,倒像是乌鸦落在雪地上。
三天后我在西园射箭,羽林卫拖着一卷草席经过。
席角露出半截青白的手指,指节上还粘着朱砂——那是杜根昨日批注奏疏的痕迹。
李闰弓着腰递上箭囊:"
太后说陛下该练练楷书了。
"
我搭箭拉弓,箭镞穿透的柳叶飘落在李闰脚边,他新换的皂靴沾了泥。
永初二年腊月,羌人作乱的消息和初雪同时落到案头。
邓骘要带兵西征那天,朱雀门外跪着三百铁甲。
我捧起饯行酒时,酒盏里的波纹映出他嘴角的冷笑。
大将军的铠甲太重,跪拜时压碎了砖缝里的冰凌。
"
臣定不负太后所托。
"
这话分明是说给帘后的人听。
我转头看见王圣在仪仗队里朝我比划,她发髻上的银簪晃得我眼眶发酸。
那几年宫里最热闹的,要数班昭给宫人讲学。
元初五年春,我在西邸撞见这位《汉书》续写者,她正握着个梳双鬟的小宫女的手教写字。
见我来,老妇人慌得碰翻了砚台,墨汁在她月白色裙裾上洇出朵残梅。
"
班大家觉得朕该学什么?"
我捡起她掉落的木簪,断茬刺得掌心生疼。
她伏在地上的身子抖得像秋蝉:"
陛下圣明,当以《论语》治天下。
"
后来我让李闰把《女诫》的手稿全烧了,火盆里飘出的灰烬落在未央宫的瓦当上,像下了场黑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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