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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间的功夫,老僧消失不见,群雾散去,我则无声睁开了眼——夤夜正浓,风从撑开的窗屉灌入房中,易水悲在我身旁熟睡,我浑身冰冷,额间一层细密的汗,余惊未退。
我悄声爬起身来,坐到窗边茶桌前,易水悲随手放在上面的粉色长寿花还在,经半夜冷风吹拂已经挛缩枯萎,平添哀意,我将它拾起丢到窗外,以落花滋润新花,也算是一种残忍。
长寿花在月色下静立,不知何时已经生得满院都是,我日日与它们相伴,却才发觉变化之斐然,同易水悲隐居竹舍不过半年的工夫,长寿花竟生得如此之快,我虽心中狐疑,此刻唯有慨叹。
那夜浑浑噩噩度过,次日清早我先一步用完早饭,易水悲则在厨房清洗锅碗,忙完就来帮我,我们打算上午收拾好院中的药架,归拢到屋内,下午到城中去添置些东西,明天便出发。
院外不知何时出现一位化缘的游方僧,我在看到那抹身影的瞬间整个人便怔住了。
长须瞽目,身型佝偻,可不正是我昨夜梦到的无名僧?
他隔着栅栏同我搭话:“姑娘可否赏碗水喝?”
老僧明明眼瞎,却知道我是女子,我的心狂跳不止,赶紧跑到厨房舀了碗水,易水悲问我:“渴了?天渐寒了,等我给你烧热水。”
我摇摇头,答他道:“过路化缘的老僧要的。”
易水悲从厨房伸出头,看了一眼放下心来,我则端着水出了院门,将水碗递到老僧手里。
老僧脸上又挂上慈笑,其实不过是普通老者的笑容,昨夜梦里我觉得诡异,是因为深处那般境地心中惶恐而已,此时再见他的笑容倒不觉了。
“多谢女施主,多谢。”
他几次与我道谢,喝水的速度却极慢,像是借我心中的慌乱凌迟我。
我没忍住问出口:“老师父如何称呼?”
老僧笑意愈深,像是猜到我要问一般,答道:“老僧名唤无名,无名,亦算有名。”
心中像是有块悬而未决的石头扑通落下,砸得我胸腔一震,我始终没再说出话来,愣愣地等他喝光一碗水。
他将水碗递回我手中,施了一礼,转身要走。
我连忙问他:“此地偏远,师父瞽目,为何来此处?”
他以背影示我,可我知道他一定又在慈笑,他反问道:“不是姑娘你唤我来的?”
我反驳的声音已经没了底气:“不是我,是那个人。”
他摇摇头,愈走愈远:“是她,是你,你心中已经起疑,何不探一探那虚无?明知是梦,又何必耽溺?”
易水悲见我立在原地不动,远远叫道:“阿璧,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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