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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我先带你去个好玩儿的地儿。”
一出门,培真便兴奋地说着,言语中还特别地滑出一连串的卷着舌的儿音。
“好玩的地方?”
我怯生生地问道,“出来前,爹嘱咐不让我四处乱跑的。”
见我面露窘迫,培真噗哧地笑出了声,眼睛突然地瞪起:“友然哥,你觉着我要带你去哪儿啊?可是不能乱想。”
“好了,不逗你了。
我每个礼拜日都进城去北京大学。
清华这儿,要说真是太憋屈了,都是美国人的跟屁虫。
北大的几位学长自己编了杂志,我不会写,也就是帮着打打下手。
不过,”
他说到这儿,眨了眨眼睛,像是心里正在寻思是不是告诉我,“不过这事儿我爹可不知道,我要带你去,你可得守口如瓶。”
我自然点头答应,想来脸上必定没有管住探问之情,被培真看了出来,他会心地笑笑,压低了声音说道:“别急,小妹那儿,我们午饭的时候过去。”
此前那些日子,锁闭在了清华园旁的旅馆里面,浑然没有察觉春色已然悄回人间。
去西直门的火车道旁,虽然树木的枝杈仍是干枯,可一丛丛迎春的枝条上却已有了淡黄的花蕾。
心头卸下了考试的重压,自然是畅快很多,一路与培真谈天说地,到了西直门换上人力车,便向着东南方去了。
依稀记着这便是那日初到北京时出城的原路。
车先到西四,自此折而向东,从写着两个履仁大字的牌楼下穿过,迎着一段红色高墙驶去。
迎面的红墙不仅巍峨,且上覆黄色琉璃瓦,更显得雍容富贵。
培真帮我指点,才知道那便是旧时的皇城,那以内以往便算是宫闱禁地了。
顺着这红墙向南,不一会儿便路过皇城西面的西安门。
如今天阙虽在,宫禁已无,西安门两旁的城墙被拆开了缺口,一条窄路由此接着向东转去。
这条路并非笔直,稍稍向南,又见一片高墙。
再往前却是一道石桥,看上去总有几百尺长。
桥的两端各是一座牌坊,近处的匾额上是金鳌两字,远处则是写玉蝀。
石板铺就桥面,两旁有石雕的栏柱,再远处,左右则是水面广袤的两片大湖。
此时正值冬春交季,靠岸近处已然是一片碧波,可湖中央冰面却还未化冻。
培真指着右手边的湖水给我看,若有所思地说道:“友然哥,你看那边,便是西苑了。
当初戊戌以后,西太后便把光绪,哦,就是德宗皇上关在了西苑的瀛台。
后来入了民国,这就是大总统府,前两年袁贼也是死在那儿的。”
说话间,人力车已行过东面的牌楼。
右手前方看去,便又是巍峨的城墙,外有宽阔的沟壕,垂柳枝头已见些许嫩绿。
路正对着这城墙的拐角之处,临着护城河的岸边是红柱灰瓦的几间房子,墙上则是三重檐的一座高楼。
“友然哥,这可得好好看看,到紫禁城了。”
“这便是到了皇宫?”
我惊异地问道。
虽然已是民国八年,我们这些经历过前清的人,谈起皇宫禁地,心里总还是有着几分敬畏和神往。
培真伸过手来,拍了拍我这边的座椅扶手,笑道:“友然哥,你可别也是个遗少吧?要说,虽是民国了,可这里还真有皇上。”
他伸直右手的食指,在空中画出一根弧形的抛物线,“就在那墙后面,这不前两年还闹着要复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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