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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光启抓起玉,掌心的灼痛直窜天灵盖。
他想起昨夜观测的星象,北斗第五星“玉衡”
突然偏离轨度,西洋望远镜里能看见星体外围裹着层淡红色的光晕,像被烧红的铁环。
“寅时三刻!”
李之藻的牙齿打颤,从怀里掏出个裂了缝的验震器,铅锤下的笔尖在纸上划出杂乱的折线,“先是地动,轻微的,像有大车从街面碾过。
接着这玉就开始发烫,我去王恭厂方向看了,那边的天是红的!”
徐光启猛地推开窗,晨雾里飘来股熟悉的硫磺味,比往日浓了十倍,呛得人喉咙发紧。
远处报恩寺的塔尖在雾中若隐若现,塔铃的响声乱得不成调,像是被什么东西扯着绳头疯狂摇晃。
他忽然想起三年前算的卦象——“玉衡倾,天火降;辰时裂,万物殇”
,当时只当是推演失误,此刻玉面的裂痕正顺着“玉衡”
刻度往边缘爬,像要把整块玉劈成两半。
“去天主堂!”
徐光启把璇玑玉塞进怀里,棉布瞬间被烫出个深色的印子。
他抓起那本被翻得起毛的《远西奇器图说》,书页间夹着的王恭厂地图上,用红笔圈出的爆炸范围正随着玉的嗡鸣微微发颤,“汤若望的西洋镜能测震源,我们还有时间——”
话没说完,院门外传来哭喊声。
邻居张屠户的儿子抱着只烧焦的鸡跑过,孩子的头发被燎得卷成了团:“徐大人!
王恭厂那边炸了!
天上下火雨!”
徐光启的脚步顿住了。
怀里的璇玑玉突然发出一声爆鸣,像是碎裂前的最后挣扎。
他低头看时,玉面的“玉衡”
刻度彻底崩断,裂纹里渗出的不再是血珠,而是点点火星,落在衣襟上烫出一个个小洞。
李之藻瘫坐在地上,指着窗外的天空。
晨雾不知何时变成了暗红色,像块浸透了血的破布。
远处的天际线腾起蘑菇状的黑云,云团里不时闪过银白色的光,照得云层边缘亮如白昼——那是火药爆炸特有的电光,徐光启在澳门见过红毛夷试炮,只是此刻的规模,是当时的百倍千倍。
“辰时...”
徐光启喃喃自语,掐指一算,距离他推演的时辰还差一刻。
玉衡提前倾塌了,就像那些被克扣了工料的城墙,在暴雨里提前垮塌。
他忽然想起左光斗的话——“魏党偷换了王恭厂的防潮油纸,用的是桐油浸的草纸,遇热就燃”
,原来那些人早就布好了局,不是防天灾,是盼着人祸。
璇玑玉的嗡鸣渐渐低下去,滚烫的温度开始消退,变得像块寒冰。
徐光启摸出玉时,发现“毕宿”
的星纹已经磨平,紫微垣的小坑里积着些黑色的粉末,一吹,竟散成了二十八宿的形状。
他忽然明白过来,这玉不是预言,是计时器,是用无数工匠的血和火药的魂铸成的,每道裂痕都在倒数,直到最后一声轰鸣。
李之藻抱着头呜咽:“赵二的儿子...他说今日辰时换班...”
徐光启望着王恭厂的方向,黑云已经漫过了报恩寺的塔顶。
有烧焦的布料和断裂的木片从天上飘落,像场黑色的雪。
他想起昨夜校对的《崇祯历书》,其中一页写着“恒星不变,人事无常”
,此刻那页纸正从案头被风吹起,飘向漫天火光的天际,像只烧断了线的风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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