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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柳先生这么说,众人哑然,又看田麻子。
田麻子咂咂嘴:“先生,你这——”
“我呢?也就是一说,成不成啊,还得大当家你拿主意不是?冬儿大了,还是顺着她的意思好,可有一样——”
柳先生对着陈学海说道:“你可拿自家宗祠起誓,这辈子与我们妞儿不求举案齐眉,只愿不离不弃?”
众人一听这话,可觉着奇了,这柳先生明里暗里竟是已将二人做成了一对儿。
可叫这新姑爷起的誓也新鲜,不说对天对地对玉皇大帝西天佛祖,却拿自己祠堂起誓?不求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只求个不离不弃?这虎头寨的一支花,田冬儿那身手,闭着眼也能收拾这小白脸,莫不是柳先生说反了,该叫田冬儿别舍弃了这书生才是?
只听陈学海略一沉吟对着东南方跪倒念到:“陈家列祖列宗在上,陈学海今在此起誓,与田冬儿不离不弃。”
众人还未琢磨明白,柳先生早已吸着烟袋大步而去。
田麻子无可奈何,大手一挥:“许三,带着人,收拾新房,拜堂!”
本就是为冬儿庆生摆下的场面,收拾起来,倒是快。
婆姨们把冬儿的闺房打扫干净,贴上窗花,点上红烛,新帷幔、大红双喜缎子被面都是家里有闺女的人家早备好了,如今拿来用便是了。
冬儿无娘,田麻子也早早嘱咐了各家婆娘给自己姑娘备嫁妆时候也给冬儿备上。
如今家家户户翻箱倒柜,不大时间都备得齐了。
所备的妆奁为十六箱八橱四桌,四仙桌上有果盒、暖碗、茶酒杯盅各一套,银筷四副;梳妆桌上摆黄杨梳盒、琉璃镜台、玫瑰胭脂、茉莉花粉;琴桌上是一具新琴,更难的是画桌上是五彩龙凤纹瓷管羊毫笔一管、歙砚一方、紫檀木笔架一座、白玉墨洗一具、龙脑香一盒。
与十六箱八橱四桌所配,又有衣架、脸盆架、琴凳、春凳、杌凳、手炉脚炉、熨斗升斗、大小浴盆。
倒真是琳琅满目,喜庆非凡。
田麻子本意拜堂时新人方可见面。
田冬儿却不乐意,生怕陈学海离了自己身边便被田麻子拉去砍了,便当真拽着陈学海进了闺房,开始“不离不弃”
。
学海生命无虞,人也放松下来,本是心中万分不愿意,但见这东西一件件搬进来,房子一点点添上喜气,却也神奇。
眼瞅着不大工夫,人来人往之间,田冬儿的闺房便换了新天地。
活脱脱戏里新房的样子,学海心想就算杭州城里的小姐出嫁怕也没这般齐整。
纵是陈学海见过世面,终归年轻后生,往日看别人拜堂不过瞎看热闹,哪有这般亲身经历鲜活,不禁也看得瞠目结舌。
学海哪里知道,田麻子自打有了冬儿,便将数年间的好东西都备着,专待这一天用,不过是被他赶上了。
一时新房收拾完毕,婆姨们嘻嘻哈哈搭伴离去。
最后出门的人,顺手便带上了房门。
窗外传来婆姨们的渐渐远了的嬉笑声,房内却静了下来。
刚才人来人往倒不觉得,此刻只剩二人相对而坐,空气里不知何时弥漫起了一种别样的羞涩。
寂静中似乎两人的心跳都听得见似的,两人便都拘束起来。
学海嫌对坐着尴尬,便走到那画桌旁提起那管五彩龙凤纹瓷管羊毫笔来看。
笔是新笔,尚未开锋,但笔毫圆满如枣核之形,羊毛毛色洁白似玉,毛杆粗细匀称,锋颖细长嫩润透明发光,应是太湖沿岸的湖州一带所产“湖笔”
中的精品。
此笔虽不如贡品等级,但也算难求,特别在这偏僻的土匪窝中,当真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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