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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既过,沈徽从西苑搬回禁中。
日子又恢复如前,容与若得了闲暇,仍会去南书房消磨时光,只不过手头翻阅修订的书,早已从唐史变成了宋史。
沈徽很满意他安静占据着自己的书房,时逢傍晚才会要求容与回西暖阁陪他。
或是耍些小手段,或是佯装头疼疲惫,只为磨着容与代笔批阅奏折,他则含笑在一旁看着,整个过程里,两个人往往不需任何对话,偶尔眼神对上,便即很有默契地相视一笑。
待晚间回至寝殿,沈徽忽然拉住容与,“你好久都没为我梳过发了,今儿受累,伺候一遭儿如何?”
容与笑着说好,沈徽一头乌发浓密如往昔,看着铜镜里映出两个人的模样,他笑问,“我老了罢,如果有白发你可要告诉我,不许向他们一样瞒着不说。”
仔细瞧了瞧,容与答他,“确实未见。
不过你怕么?是人总会有那么一天,光阴流逝罢了,可惜人们面对衰老,能做的好像也只剩下感叹而已。”
“你连年华老去都能平静接受,我自问做不到你的境界。”
沈徽定定的看着镜里映像,“就好像我此刻会想,上一次你这样为我梳头,竟然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这宫里头,还有废后秦氏。”
蓦地提及这个名字,容与不由记起近日接到皇庙住持上报,说道秦若臻罹患痼疾,数年间延医问药皆无效果,特请旨回京师再行医治。
这封折子被沈徽留中不发,暂且压在案上一堆奏疏当中。
事隔多年,曾经的仇怨早就随着时间消散,何况秦若臻毕竟是沈宪的生母,多少还是要顾忌沈宪的颜面,容与顺着沈徽的话,建议道,“她如今既病重,想要回京医治,你便准了罢,兴许太医院的圣手可以治愈呢。”
“你当我私下里没派人去瞧过么?个个都号称是名医的,那些人看不好,宫里的就一定能看好了?焉知不知是她自暴自弃的心境使然,听说,早前一直不离不弃的那个内臣,三年前染病去了……”
沈徽语气平淡,说罢又问,“你想让她回来?你已经不恨她了?”
认真想了想,容与一笑,“恨一个人需要强大的执念,我不是个执着的人。”
“嗯,你只是执着守着自己的心罢了。”
沈徽若有所思,半晌摇了摇头,“可是我不能让她回来。
我不想二哥儿再见到她,徒惹是非。
他既听说过当年事,心里深恨的人除了你,怕是还有秦若臻,就当是为养养他的性子,也当作是我对慧妃的补偿,明儿再挑几个医术好的,过去给她看看就是。”
对太子,沈徽也算是用心甚深了,容与点头笑笑,“你一直担心他性情睚眦必报,是不是怕以后……”
“是,”
不待他说完,沈徽已回头,直截了当道,“如果我不在了,他一定不会善待你。”
容与一怔,不想他说得这么老实明白,半日才故作轻松的笑道,“说不定那时候我早死了。
即便不死,你若不在了,我还有胆子活在世上么?我早被你宠坏了,吃不得苦也受不得罪。”
“休要胡说,满嘴里死啊活啊的,没个忌讳。
我记得你说过,你姐姐的遗愿便是希望你好好活着!
这也是我如今的愿望。”
沈徽深深看他,微微一叹,“性情还可以再导正,实在导正不来,还有别的法子……我总归会想办法要他不为难你。”
这话或许还说早了,他的担心若摆到明面上,多少会让人觉得是在杞人忧天,只为太子对容与的态度称得上非常友善谦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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