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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与扭头看一眼更漏,脑子里想起另一桩事,“天晚了,皇上可要去坤宁宫陪娘娘?其实若要方便,不妨让臣把奏折一并搬过去,往后您一面陪娘娘,一面处置公务,如此皇上也能安心些。”
沈徽瞟了他一眼,不知为什么,嘴角沉了沉,“你这是又想偷懒耍滑,才回来一天,就琢磨着怎么推却伺候朕,真是愈发出息了。”
言辞是嗔怪,语气尚算和缓,半日自己先一笑,“你还嫌秦氏贪心不足?朕不想给她这个机会,宫里宫外,难不成都让他们姓秦的说了算,这天下可还是朕的天下?”
时隔大半年,看来他的顾虑一如既往,容与只得诚挚劝他,“臣不敢懈怠,自然随时伺候皇上。
只是怕您记挂娘娘,常要两下里奔波,皇上疲惫不说,娘娘自然也难歇得安稳。”
顿了顿,他迟疑着说,“您连臣这样的外人都能信得及,何苦事事都防备着娘娘。”
沈徽听得仰面笑起来,神情是满不在乎,“朕的家事如今你也要插手,越发有大总管的模样了。”
这句纯粹是调侃,笑罢,他复道,“你说的是个理想罢了。
难道没听过一句,天下间至亲至疏者,是谓夫妻。
秦家已有个首辅,自古皇权亡于外戚还少么,朕不得不防,政务上的事也不该叫后宫知晓。”
容与心里忽悠悠一荡,强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试探着说,“除了外戚,还有宦官。
皇上也别忘了,历古至今有多少朝代曾亡于宦官之手。”
“你就非得这么谨慎?”
沈徽立时回眸,凤目微微眯起,隐含了一层阴云,“你想让朕身边无人可用?不是对朕说过,要做个贤宦?宦官亡国是帝王昏聩才会有的事,朕又不是昏君!
朕也相信,你并不想做个弄权的佞臣。”
不能完全肯定这话是提醒,还是真的全然信任,但听在耳朵里,至少还是有那么一丝熨帖。
可方才那两句对白,到底是因为存了小心,他才会别有目的的探问;而沈徽的眼神呢,也一样满是浓厚的探究味道。
“朕瞧着玄宗和高力士就挺好,朕与你君臣之间也可以效仿。”
沈徽顿了一下,脸色稍霁,转口问,“朕的贤宦,可想要朕给你些什么赏赐?”
想到他已经赏了一处皇庄,又晋了自己岁禄,除却不能升官,该赏的都赏了,容与实在想不出,还能再要些什么。
沈徽见他一脸茫然,分明又是全无杂念的模样,心里忽然涌起沉沉的无力感,跟着长长一叹,“你从来不会为自己向朕求取,这样无所求,让朕该拿你怎么办?”
容与也不知如何回应,其实不是无所求,而是他给的已足够多。
要说荣华富贵,在世人眼里,自己何尝不是已占尽风流?
至于*么,委实不算多,能好好活下去,能得善终,今生也就于愿足矣。
不过这想法越强烈,大概越能证明他内心存有惶恐不安。
这一趟回来,他们之间相处模式依旧,却又似乎隔着点什么,莫非真的是沈彻那番话起了作用?
他不说话,沈徽便淡淡道,“今儿不必当差,回去好生歇着。
你无所求,但差事办得好,自然有功当赏,且回房看看去吧。”
说完倦怠的挥手,眼望着他伏身谢恩。
而在他看不见的时候,眼神却不可控地,倏然柔软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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