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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是老二的儿子?”
乱弹子鹤发童颜,身形清槁,正垂目仔细地擦拭着双手,而后将一根金针在烛火之上反复灼烤。
董砚棠的印堂隐着一团乌青,他红着眼眶将江陵僵冷的身躯小心翼翼置在榻上,回眸望向乱弹子,英雄气短。
“她呢?老大的?”
乱弹子扬了扬眉梢,瞥了一眼趴在董砚棠腿上的小女孩,坐在案前将金针浸入了一缸药剂。
许洹儿正努力瞪着无辜的大眼,泪痕婆娑。
“你们兄弟三人只剩下你没有子嗣了!”
乱弹子冷不丁冒出一句离题千里的慨叹。
董砚棠哑口无言,他们兄弟三人曾经同时跃马江湖为国效命,而后大哥因伤隐退,二哥下落不明,现如今大概也只有他一人仍旧偷生于世。
“我再重申一次,要为这个孩子延续生命,唯有此法可行。”
乱弹子的视线穿过烛光直射向董砚棠的内心。
董砚棠攥紧了拳头,他明白乱弹子救人向来坚守原则,病人的生死去留均需由病人自己决定,他人无权定夺病人的命运,乱弹子的规矩无人能破。
“所以,你是不是该去问问他怎么想?”
乱弹子斜睨了一眼榻上瞧不出生机的小小身躯。
董砚棠如何听不出乱弹子的言外之意:你真要这孩子从今而后苟延残喘地活着,二十年生不如死?
“陵儿……”
董砚棠矮身榻前,一只大手握住了江陵的小手,伏在江陵耳边轻声低语。
许洹儿一双红肿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带她与小陵一路跋山涉水而来的英伟男人,她已快八岁,虽然还不太明白那白胡子爷爷话中的含义,可她也想小陵活着!
她想知到叔叔和小陵说了什么,可她听到他只有最后一句话如同寻常的音量。
“叔叔尊重你自己的决定。”
董砚棠如是说。
而后许久,江陵的小手似是有了极其微弱的挪动,他绵软的手指只够握住董砚棠的一根小拇指,微不足道的劲力,却足以说明一切。
强烈的活下去的*终于战胜了一切即将发生的未知。
董砚棠的唇边晕起欣喜笑容。
乱弹子似是不以为然地冷哼了一声,看着榻上那呼吸微弱的小小孩童,陡然扬起了掌中的金针。
……
他缓缓睁开了双眼。
黑暗,依旧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天,黑了。
他即刻意识到这不是单纯的黑夜,黑夜里还有月色,有星光,可此时的夜除了黑,什么都没有。
他用尽全身力气将双臂伸向上空,努力地想要抓住什么。
可与他平卧的身躯垂直的上方,什么都没有。
空虚,不尽的空虚。
恐惧,然后是无限的恐惧。
他使劲儿眨了眨眼,没有一丝光明渗入眼帘。
眼前,始终漆黑一片。
他猛然坐起了身子,只觉五脏六腑一阵翻江倒海,头痛欲裂似是有千千万万跟绵针击刺着颅内的脑核。
他下意识地不断将身子向后挪移,终于在无路可退的时候将自己蜷缩在了某个狭小的角落。
他不再妄作无用之功,因为每每挪动半分,他的痛楚便会加倍的激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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