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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孚林一大早就起了床,换上了秀才的标准行头,青色圆领襕衫,皁绦软巾垂带,揽镜自照,动动嘴角挑挑眉毛,他对镜子里那张十四岁的脸还是很不习惯,但这种事没法去纠结。
等到收拾停当的秋枫进屋来,他打量了一下其头戴小帽,身穿褐色贴里的穿戴,情知这一身行头也是程老爷准备的,没让他多操半点心。
他微微颔首收回了目光,却对金宝吩咐道:“你留在客栈也别耽误功夫,练好的字回来给我看。”
“是,爹出门也小心些。”
金宝一面说,一面本能地蹲下身去整理汪孚林那襕衫的下摆,直到被提溜了起来,他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憨笑道,“习惯了。”
“你呀!”
汪孚林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这才站起身,笑眯眯地说道,“好好看家,回来爹给你买好吃的!”
“爹,不用了!
我这几天都不知道吃多少零嘴了!”
金宝有些哭笑不得地抗议了一声,随即一直把汪孚林送到了客栈外。
秋枫跟上前头的汪孚林时,却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
发觉金宝站在那儿并未进门,脸上表情分明满是关切,秋枫不禁暗自感慨。
尽管他只跟了汪孚林一天,但平心而论,这个主人也确实待人不错。
而若是不看年纪,汪孚林这个父亲也当得很不差。
对比之下,自家宗族里的长辈大多自私自利,别提帮衬亲戚,不趁机坑你一把就已经很不错了,也难怪扎根歙县百多年来,就从没出过像样的人才,只能祖祖辈辈在地里刨食!
从县后横街到新安门,路途并不远,往北绕过朱家坞,汪家坞,再折向西北,通过接官亭,也就是歙县县城北门新安门了,安步当车也就是走路两刻钟时间。
正因为如此,汪孚林才婉拒了坐滑竿,一路走走逛逛过来。
此刻时辰还早,却已经颇有二三十个人聚集在这里,一见他来,几十道目光刷的聚焦过来,要不是汪孚林骨子里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不通人情世故的小秀才,这会儿肯定打退堂鼓了。
来的路上汪孚林便对秋枫说过,自己从前闭门苦读,不太记人,更不了解这些生员履历,让其但凡见着认得出的人就提醒一声。
此时此刻,见头前有四五个不到二十的年轻人迎了上来,他就听到身后传来了秋枫的低声传话。
“小官人,最左边那个容长脸的是朱朝聘,字芝山,本来是山东人,寄籍歙县,如今在紫阳书院就读,今年十八。
最右边那个是程奎,十六岁上得的案首,如今十七。
中间两个姓吴,一个是西溪南人,一个是南溪南人,虽说同姓不同宗,但交情很好,又都是十六岁,对外常常以兄弟相称。”
仿佛生怕汪孚林不明白,秋枫更压低了声音说:“年纪超过二十五岁却还没考上举人的,常被人笑作老生员。
虽则歙县学宫还有比他们更年轻的秀才,但科考名次都在他们后头,他们都是一等前几名,今年秋闱都要下场。”
汪孚林当然能够理解这话的意义。
那就是说,这几个都是通过科考,拿到了秋闱去考举人的资格,而且把握很大。
而且,程奎是程乃轩特意提过的。
于是,他也少不得主动快走几步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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