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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一听说张居正当街把王九思绑了,他的第一个感觉是这一下张居正闯了大祸,不由得幸灾乐祸说道:“咱们正在想方设法绞尽脑汁对付这个张居正,没想到他自惹其祸,捅了这个马蜂窝。”
魏学曾听了这话,愣愣神,以讥诮的口吻问道:“元辅,你如何看待王九思这个人?”
高拱脱口答道:“这家伙颠三倒四糊弄皇上,也不是个好东西。”
魏学曾说:“这就对了,张居正把他抓了,是大快人心的事。
他若因这件事下台,必将留下千古清名。”
高拱一听不再说话。
当夜回到家中,便听说京城不少官员闻讯都赶往张居正府邸看望。
今天早上,兵部尚书杨博与左都御史葛守礼这两个素负重望的朝中老臣也都来到内阁看望张居正,又是称赞又是安慰,直让高拱觉得这些“戏”
是做给他看的,人心向背由此可知。
高拱此时的心情是既忌妒又恼怒。
平常听说皇上召见,他总是满心喜悦,可是这一回却不同,从内阁到文华殿那几步路,虽顶着四月的温煦阳光,他却走得周身发冷头昏眼花。
待高拱看过张居正的手本之后,隆庆皇帝问道:“你看这件事应如何处置?”
高拱看皇上的神情是犹豫不决。
他猜透了皇上的心思,想保全王九思惩处张居正,又顾忌满朝文武官员的言论,所以下不了决心。
其实高拱一门心思也在这个难解的矛盾上头。
皇上向他讨计发问,他一时答不上来,只含糊说道:“依愚臣之见,还是先把王九思从牢里放出来。”
隆庆皇帝显然不满意这个答复,他伸手摩挲着蜡黄干枯的脸颊,阴沉说道:“放王九思,朕一道旨下去就解决问题。
但张居正上这道折子,口口声声说王九思是个妖道,朕若没个正当理由放人,满朝文武岂不骂朕是个昏君?”
隆庆皇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他要高拱给他找个放人的理由。
高拱尽管官场历事多年,满脑子都是主意,但这时仍不免有黔驴技穷之感。
搜肠刮肚思忖半刻,说道:“皇上,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老臣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是否可请高仪、杨博、葛守礼等几个大臣前来廷议,商量一个策略?”
“这么一件小事也值得兴师动众?”
隆庆皇帝看出高拱有推诿之意,故不满地申斥,“又不是荐拔部院大臣,讨论朝中大政,为何要廷议?这只是朕的一件私事,你出出主意就成。”
挨了几句骂,高拱心里头有些窝火,性子一急,思路反而通透了,他嘟哝一句:“皇上,恕老臣直言,天子并无私事!”
“啊?”
隆庆皇帝略略一惊,重复了一句,“天子并无私事,我患病,找人给我配药,这不是私事?”
“这不是私事,皇上!”
高拱侃侃而论,“皇上以万乘之尊,一言一行,皆为天下垂范。
皇上圣体安康,是苍生社稷之洪福,圣躬欠安,天下禄位之人草民百姓莫不提心吊胆。
以皇上一人之病,牵动百官万民之心,怎么能说是私事?”
高拱的这几句话,隆庆皇帝虽然听了心里舒服,但依然感到不着边际,因此顺水推舟说道:“爱卿所言极是,你既把事体剖析明白,这件事就交由你来办。
第一,王九思要立即释放,继续为朕炼丹。
第二,张居正此举是蔑视皇权,要严惩。
究竟如何惩处,你拟票上来。”
隆庆皇帝说罢旨意,再也不肯与高拱多言,便命起驾回宫。
高拱跪在地上,目送皇上由太监搀扶登轿望御道而去,这才怏怏地从地上爬起来,魂不守舍返回内阁值房。
斯时张居正已返回府邸,按朝廷大法,凡遭弹劾或涉案之人都需引咎回避,不必入值办公而在家听候旨意处理。
高拱吩咐吏员把新入阁的高仪喊了过来。
移时,只见一个又矮又瘦的老头子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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