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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梅笑道:“不做不做。
墨家弟子从来不入仕。”
从那以后,荆梅便总是找出许多托词,很少到宫中去了。
后来,宣太后死了。
再后来,魏冄也被罢黜了。
咸阳,再没有荆梅可以走动的地方了。
有几次白起在战场久久不归,她便到南山深处的秦墨院去了,一住一年多。
后来,但凡白起大战,她便到南山与师兄弟们一起游历天下倡行大义,重新过起了墨家子弟的苦行日月。
直到长平大战将近尾声,她才结束了这段连续四年的游历。
虽然相聚时日断断续续,荆梅却深知白起。
依着墨家学说,荆梅当不赞同白起如此无休止地征战,更不该在白起长平杀降之后不闻不问。
可荆梅却实在是既没有反对过白起打仗,也没有责问他何能杀降?荆梅是在从楚国归来的路上听到杀降消息的,同行的师兄弟们愤激难忍,一片指斥,见她过来又都不说话了。
荆梅却明明朗朗笑道:“杀降是秦王国策,白起做替罪羊罢了,瞒得谁个了?”
有个弟子依旧愤愤不平:“无论如何,白起难辞其咎。”
荆梅笑道:“只这无论如何,便不是墨家说辞,天下事没个大理么?”
虽则如此,荆梅却从杀降之事开始,对秦昭王另眼相看了。
一个君王如此不敢担待,其心可知。
她曾经再三提醒白起:从此对战事闭口,最上策是托病退隐。
谁知白起总是淡淡一笑:“儿戏。
邦国兴亡,将士性命,为将者不说谁说?”
又是屡屡抗争,不给秦王一个台阶。
依着荆梅,最后上函谷关算了,住在行辕也是一样养病,哪个大将还守不住函谷关了?可白起偏硬邦邦一句:“防守函谷关何须老夫。”
再加一句,“若要老夫亲手葬送秦国这最后一支大军,不敢奉命。”
范雎分明是被秦昭王逼着来的,为撇清自己,定然是绝不少说,如此能有好了?
但是,荆梅确实没有想到秦昭王来得如此之快,直是比任何奔袭偷袭都猝不及防。
白起能受得了么?自从十五岁入军旅,白起在战事战场从来都是直言不讳,即或是仅仅以一个千夫长之身面对暴烈的秦武王,白起依然是铮铮硬骨亢声直谏,你要他明知荒谬决策而三缄其口,如何却能做到?范雎可以做到,白起却不行。
这便是白起——纵然王命,也敢抗拒,只要他认定了自己没错。
如此抗命,白起果然没有想到自己的下场么?
蓦然之间雄鸡长鸣,白起终于说话了:“荆妹,你也熟知我那些大将,说说,谁能做上将军?”
“噫!
你是在想此等事?”
荆梅哭笑不得了。
“我还能想甚?”
“也好,想想甚想甚。”
荆梅摩挲着白起额头叹息一声,“白起呀,你是有将之能,无官之术啊。
都甚时了,你纵建言,他听么?”
“会听的。”
白起两眼盯着横贯屋顶的大梁,“他只是恨我抗命而已,却不是要当真毁了秦国。”
“你要想便想,左右我也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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