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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每说一个字,眼泪便随之而落,一句话说完,脸庞尽数打湿。
上次哭得这么惨,还是在尚徳殿的时候。
似乎只有眼前之人,能深入到他心里的最柔软处,也似乎只有眼前之人,会毫不怜惜地给他致命一击。
苏子卿一贯心狠,惟独不忍心看小弟哭,尤其还是分别这么久之后,再度因为自己哭。
他心疼至极,终于松开手,指腹摩挲了一下他脸上的水迹,似是喃喃自语:“不爱便不爱,你哭什么呢,麟儿。”
苏子澈深吸一口气,眼底所有情绪一霎间退却,清清冷冷地转开脸道:“你可以走了。”
苏子卿目光复杂地看着他,细细描摹着小弟的模样,只觉愈发怜惜。
虽是过去了十年,苏子澈的面容也与从前有所不同,可他眼底的澄澈一分未改,仍是教人一眼便能够望进心里去,仿佛他一直是那年长安城里心思单纯性子纯良的秦王,对人对事不设任何防备。
苏子卿知道,那是他记忆里最为快乐、最是无忧的年岁,是后来的求而不得与颠沛流离远不能相比的岁月,于是他固执地停在少年时,再也不肯长大。
苏子卿缓缓开口,神色与声音温柔至极,像是对着自己最珍视的宝贝,生怕稍重一点的呼吸,都会让他觉得惊扰:“麟儿在身边的日子,是三哥记忆里最美好的日子。
后来麟儿一去不回,三哥追悔莫及,方知当初相伴时,亦是此生最心动时。”
他伸手又扳过苏子澈的下巴,凝视着他的眼睛,只是这次动作温柔了许多,“麟儿,即便你不爱了,我也依然爱你。”
苏子澈心头巨震,比一早得知所谓“苏大夫”
就是兄长的时候还要难以置信,他下意识地就想后退,苏子卿立时握住他的手腕,神色似生气又似有些伤心,欺近道:“躲?就这么不待见三哥?”
苏子澈缄默不言,苏子卿却不肯轻易放过,他知道小弟吃软不吃硬,料来在他拿出那道圣旨时,苏子澈就已经动摇了。
“麟儿,如果你不想无名无分同三哥地待在杭州,那我们便回长安。
朕可以拟旨,以义弟之名重新予你身份,或是昭告天下,说秦王根本没死!”
苏子澈声音发颤,呼吸也紊乱极了:“你,你在骗我,你又想骗我!
我再也不会信你了!”
苏子卿沉默了一下,问道:“三哥何曾骗过你?”
苏子澈怒声指控:“你方才说,只要我说不爱你,你立马就走!”
苏子卿温声道:“你若是说出心里话,三哥为何要走?你心口不一,反而指责三哥不走?麟儿,三哥以为你丧命战场,愧疚心疼折磨得我夜夜难眠,整整十年不得一日安稳。
人心都是肉长的,你难过,三哥一样会疼。”
苏子澈只觉脑中似是混沌未开,完全进行无法思考,他怔怔地望着兄长,小声道:“我,我不知道你会伤心……”
过了一会儿,又道:“那个时候,我跟你说,大明宫有他没我,有我没他,你留下了他……”
苏子卿看着他有些无措的眼神,不由想起一句诗来: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也动人。
他心里一片柔软,眼里也尽是怜惜,缓缓道:“那时,的确是三哥错了,三哥给你道歉,麟儿原谅三哥,好不好?”
苏子澈蓦然又红了眼眶,声音里带着怒气:“既然是你的错,那我为什么要原谅你?”
苏子卿一怔,旋即竟有了些笑意:“可是,麟儿以前犯了错,三哥都原谅麟儿了。”
苏子澈摇头道:“……你只有打过罚过,才会原谅我。”
苏子卿眸色深沉,低声道:“以前打麟儿那么疼,麟儿心里,是不是恨死三哥了?”
“不疼。”
苏子澈低下头,目光落在苏子卿衣襟的暗纹上,许久才道,“没有离开长安的时候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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