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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午后照例有进讲,今日刚好是翰林学士程墨讲《孟子》,讲了还不足一刻钟,宁福海瞧着皇帝面色发白,呼吸也比往常稍急,趋近低声问道:“陛下躬安?”
程学士见宁福海如此问,也停了下来,皇帝摆摆手:“朕躬安,你接着讲。”
宁福海劝道:“陛下,还是让太医请个平安脉吧。”
皇帝淡淡地睨了他一眼,宁福海登时噤声,程墨见状只好继续进讲,谁知才说了几句,皇帝身形忽然一晃,宁福海大惊失色,跪下欲劝:“陛下……”
皇帝没让他说下去,喘息了一会儿道:“先讲到这吧,朕有些乏了。”
苏子澈进来时,王太医刚为皇帝请完脉,磕了个头道“陛下万安”
,便退下去开方子。
那王太医当差多年,一直照顾着皇帝的身体,苏子澈认得他,不由担心道:“太医怎么来了?”
皇帝正嫌头痛,坐在镜前由内侍摘发冠,听他发问,笑了笑道:“循旧例请平安脉罢了。”
皇帝身体一向康健,他这般说辞,苏子澈倒也未生疑,只问道:“三哥要休息?”
皇帝微微点头,站起来让内侍宽衣,刚张开手臂腰间就猛地被人抱住,蝴蝶骨上柔软的触感,像是有人用脸颊在他背上轻轻蹭昵,他心底一软,温言道:“麟儿别闹,朕乏了。”
苏子澈不放手,反而抱的更紧,不依道:“我也乏了。”
皇帝侧头道:“你可真是算准了时间。”
苏子澈放了手,笑着滚倒在床上,连靴子也不去:“臣怕陛下寂寞,特来侍寝。”
皇帝瞧他心情极好,不由也开心起来,连身体的不适似乎都轻了不少:“那爱卿还不速来伺候朕宽衣?”
苏子澈响亮地应了一声,果真走了过来,几个内侍低头退到一旁,苏子澈乖巧地跪在地上解皇帝的蹀躞,他从未做过这等事,动作生疏无比,手上还带着几分小心,皇帝瞧得满心怜惜,待蹀躞解下便推说口渴,打发他去把案上的茶水端来,仍命内侍宽衣。
苏子澈依言端了茶递过来,皇帝不接,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
苏子澈问道:“过几日廷对,三哥会亲自去么?”
殿试本是由皇帝主持,对会试录取的贡生亲自策问,以定甲第,然而多半时候皇帝并不会亲去,往往委派臣子主管殿试。
苏子澈不知圣意如何,才有此问。
皇帝笑道:“选贤任能是大事,朕不会假手于人。”
苏子澈道:“那我可不可以扮作侍卫一起去?”
皇帝一怔,恍然意识到眼前的少年才是真正的会试第一,在他读书的过程中,几乎每隔几日皇帝便会以策问来考校听他的功课,若真参加廷对,说不定还真能拿到状元。
皇帝心生叹息,殿试之时领班面圣的第一名不能空缺,他早已吩咐下去由第二名补上来。
虽然歉疚,可话到嘴边,皇帝仍是笑着哄劝:“廷对无聊得紧,麟儿若是好奇,待贡士们答完题目,朕挑几份出彩的给你看。”
苏子澈默然不语,皇帝又道:“麟儿春试答的不错,阅卷之人皆赞不绝口,还特地呈给朕看。”
皇帝瞧着小弟长大,对他的心思了如指掌,知他并不甘心这样白白放弃,却也无可奈何。
苏子澈虽有不世之才,却不是长袖善舞之人。
要想在官场中混迹,若不是随圆就方的水,就得是圆润的卵石,方能不受太多伤害。
可苏子澈仗着自己的宠爱,仗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亲王地位,知世故而不世故,嚣张恣意早已入骨,更不屑于曲意逢迎。
身为皇帝,苏子卿要护佑所有大宁子民,可凭着私心,他只想保护一手带大的弟弟。
如果平安康泰与少年得志只能择其一,他定要替小弟选择前者。
苏子澈低声问道:“既然答的这样好,还被三哥钦点为会元,那我为何不能参加殿试?”
宁福海见情形不对,悄悄打了个手势,带着一众内侍退了下去。
皇帝把小弟揽过来,让他像小时候那样蹭昵在怀里:“麟儿已是亲王之尊,何必在意一个小小的鼎元?”
苏子澈声音沉闷:“若能以亲王之尊问鼎,必定是一段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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