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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居正这时也正好抬起头来看他,四目相对,都流露出难以名状的惊诧。
王蓁看到这一幕,脸上闪过一丝阴笑,抬手指了指张居正,又大声喊了一句:
“张老先生,快上前接旨。”
这一回不单是高拱,两厢檐廊的九卿以及言官都听得真切,莫不纷纷抬起头来。
高拱是首辅,接旨的理当是他,为何要绕过他让次辅接旨?大家都心下疑惑,又不敢言声,只是互相以眼睛询问。
这当儿,只见高拱满脸臊红把身子朝后挪,而张居正膝行向前,口中说道:
“臣张居正接旨。”
王蓁看了看张居正,双手把那黄绫卷轴圣旨展开,一板一眼朗声读道:
皇后懿旨、皇贵妃令旨、皇帝圣旨:
说与内阁、五府、六部等衙门官员,大行皇帝宾天先一日,召内阁三臣在御榻前,同我母子三人亲受遗嘱。
说:东宫年幼,要你们辅佐。
今有大学士高拱专权擅政,把朝廷威福都强夺自专,通不许皇帝主专。
不知他要何为?我母子三人惊惧不宁。
高拱着回籍闲住,不许停留。
你每大臣受国家厚恩,当思竭忠报主,如何只阿附权臣,蔑视幼主,姑且不究。
今后都要洗心涤虑,用心办事。
如再有这等的,处以典刑。
钦此。
王蓁读完圣旨,便走下丹墀把那黄绫卷轴递到张居正手中。
只这一个动作,在场的所有官员都明白,高拱顷刻之间已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巅峰上遽然跌落,而张居正则取而代之。
这一变化来得太突然,以致所有官员都惊慌失措不知所从。
完成差事的王蓁已飘然回宫,可是皇极门内外,仍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第二天正午时分,一队刀明枪亮的缇骑兵押着一辆破旧的牛车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宣武门。
车上乱七八糟堆满了箱箧行李物件。
车前沿上坐着一对形容憔悴的翁媪,一看却是狼狈不堪的高拱夫妇。
昨日皇极门宣旨后,锦衣卫缇骑兵就上前把跪在地上的高拱押送回家,随即就把高府所居的那条胡同戒严了。
一应闲杂人等都不准进去,这也是李贵妃听信冯保之言采取的防范措施。
虑着高拱身为宰揆柄国多年,培植的党羽众多,已具备了呼风唤雨一呼百应的影响力。
如今既已使出雷霆手段,褫了他的官职,就再也不能给他喘息的机会任其寻衅生事,于是拨了一队缇骑兵把高拱当作“罪臣”
看管起来。
缇骑兵隶受锦衣卫管辖,专司捉拿押送犯人之责,平常就飞扬跋扈气焰嚣张。
如今奉了圣旨,更是吹胡子瞪眼睛不可一世。
高府上上下下的人,平日里也都是昂头三尺,颐指气使惯了的。
如今突然遭人白眼受人呵斥,一时间都成了雪天的麻雀瑟作一团。
更有一些昧了良心的仆婢,趁着混乱纷纷窃取主人的细软斧资作鸟兽散。
只苦了忠心耿耿的高福,顾了这头顾不了那头,照得住这个照不住那个,急得像只没头苍蝇,屋里屋外窜进窜出不知该忙些什么。
今日天一亮,缇骑兵就把大门擂得山响,要高拱急速启程回河南新郑老家。
高福仓促之间雇了一辆牛车,胡乱装了一些行李,把主子高拱老两口搀上车,就这么仓皇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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