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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庆远那边的事情他也一直牵挂在心。
李义河自庆远回到长沙后,给他来过一封信,说到殷正茂似乎有“脚踩两条船”
的意思,他并不赞同这一说法。
殷正茂虽然为人一向刁钻,但也讲究情义,君道臣道友道分得一清二楚,不是那种卖身投靠之人。
他寻思殷正茂之所以不肯对李义河口吐真言,一是担心李义河口风不严,二是对京城这边局势不甚了解,所以不肯贸然行事。
昨日,吏部给皇上的公折发回内阁票拟,要提拔殷正茂挂右都御史衔,寸功未见先升官一级,这有违朝廷大法。
明眼人一看便知,高拱是想借此笼络人心,把殷正茂从张居正的阵营中夺走。
秉公而论,张居正想阻止这件事,但一想又不妥,高拱一意孤行,加之圣眷优渥,想阻止也阻止不了,而且还会白白得罪朋友。
事情到这种地步,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不过,他相信以殷正茂的精明,不会看不出高拱这种“欲擒故纵”
的伎俩……
一路这么想来,忽然,张居正感到轿子停了不走。
“李可,怎么回事?”
张居正收了手中缓缓摇动的泥金折扇,撩开轿门帘问轿前护卫班头——一个身着橙色软甲的黑靴小校。
不用李可回答,张居正已自瞧见轿前千百人头攒动,喧腾鼓噪拦住去路。
这是在王府井大街南头二条胡同口上,距张居正府邸纱帽胡同只有几步路了。
“大人,小的也不知发生了何事,我这就前去驱散他们。”
李可说罢,还来不及挪步,就见人群像潮水般向大轿这边涌来。
唬得李可一声令下,几十名锦衣侍卫一起拔刀把大轿团团围住。
张居正定睛一看,围上来的都是短衣布褐的平民百姓,男女老幼各色人等一个个面含悲戚。
头前一位老人在两个青年人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直欲穿过仪仗扈从奔大轿而来,李可恐生意外,提刀就要上前阻拦。
“李可,不可胡来!”
张居正一声锐喊,李可收住脚步,众侍卫也闪开一条通道,放了三人进来。
走近轿门,三人一齐跪下,当头那位老人泪流满面,泣不成声说道:
“请张阁老给小民伸冤。”
这老人约摸六十开外年龄,身上穿的一件半新不旧的青标布道袍滚了不少泥渍,脚上靸着的一双黄草无后跟凉鞋也被弄掉了一只,情形极为狼狈。
张居正看这老人面善,开口问道:
“老人家有何冤屈,可有诉状?”
老人回道:“小民没有诉状,我的儿子被官府人打死在路上。”
“哦?”
张居正一惊,走下轿来,顺着老人所指方向看去,只见人群已朝两边散开,几十丈远的地面上影影绰绰躺了一个人。
老人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诉说事情原委。
老人叫方立德,就住在东二胡同口上,家中开了一爿杂货铺,前面开店,后头住家,小日子过得殷实。
方老汉的儿子叫方大林,帮助料理店务,负责一应采购事宜。
这方大林膝下生有一女,叫云枝,生得娇娇滴滴,出水芙蓉一般,胡同里人家对方大林生了这么个好女儿,有的羡慕,有的嫉妒,说是“鸡窝里飞出了金凤凰”
。
方家也把云枝视作掌上明珠,真个是含在嘴里怕融了,托在手上怕飞了,一心巴望她长大找个功名举子的女婿光耀门庭。
但人算不如天算,前几日忽然从紫禁城中传出风来,说是当今皇上颁旨又要选宫女了。
望子成龙,望女进宫——千百年来天底下的父母,都期望自己的儿女有这两样花团锦簇的前程。
可是,京师地面天子脚下的百姓人家,想法却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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