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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暇住的是后厢房,左边是卧房,右边便收拾了出来做他的书房用,而中间放了一扇紫檀木架子大理石的屏风,一张桌子几张圆鼓凳子权当做是客厅,帷幔,桌裙,椅搭,博古架,布置典雅妥当样样不缺,应有尽有,如此待遇,可见无暇是得了凤移花重视的人。
这会儿父子三人正在客厅里,玉父一进来便占了首位,正没骨头似得歪在独坐榻上,那一双浑浊的老眼依旧吊着,神态像是讨债的黄世仁,活像她们姐弟欠了他的。
娇娘在青儿托住的陌刀上流连了许久,双手死死交握住才抑制住了挥刀砍人的冲动,不断的告诫自己,这不是你的父亲,你的父亲早在很久很久之前就戒赌了,这不过是你名义上的父亲罢了。
他是陌生,对,他只是个陌生人罢了。
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娇娘为防自己看到了他那嚣张的神态而冲动就背对着玉父坐到了一只圆鼓凳子上,深吸一口气,力图使自己能够心平气和的说话。
“娇娘,你磨蹭什么,不是说要给我银子,怎么,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现在你又舍不得了,不是我说你,凭你这姿色,撒撒娇,卖卖痴,我那女婿从手指缝里挤出来一点就够我花上小半个月的,反正那银子也不是你的,你心疼个什么劲儿,趁着年轻多搜刮点银子揣在自己腰包里才是正经,被傻不拉几的给他省钱。”
“父亲,求求你,闭上嘴别再说了。”
这会儿他只觉无地自容。
娇娘忍不住摸上了陌刀的刀鞘,目光拧狠,语气却颇为平静,“父亲,我问你一句话,这赌你是戒还是不戒。”
“我戒赌,怎么不戒,好闺女,你先借我一百两银子还了赌债,咱们再想以后如何。”
玉父等的不耐烦,站起来就往娇娘这边走来,那双浑浊的老眼瞅着娇娘的背影竟舔了舔唇。
这一幕被无暇看在了眼里,震惊在了心里,以前他不懂风月,看不懂父亲的眼神,可这会儿,他在状元及第楼和大爷的身边受了一年多的熏陶,心眼已全通了,岂能不懂那眼神的含义。
当下失了魂魄一般,踉跄一步就摔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跟在娇娘身边的旺儿、青儿也不是傻子,两小厮心下也是惊吓不少,青儿捧刀无法抽出手来阻拦,旺儿轻巧的往前移了一步,便挡住了玉父的去路,“玉老爷,您身份‘尊贵’就该坐在首位上,我们玉姨奶奶身为晚辈,坐在此处也就罢了,这可是我们侯府的规矩,一丝一毫也错不得的,错了是要叫人笑话的。”
玉父嘿笑一声,往后退了一步,朝着娇娘喊道:“好闺女,你把银子拿来,为父这便走就是,定不会给你丢人。”
娇娘早已涨红了脸,胸腔里积聚起来的怨恨跨越时空,连同上辈子的一起轰然爆发,“旺儿,去把他死死按在地上。”
旺儿稍有犹豫,想到方才这玉老爷恶心的眼神,大声应了声“是”
便立即照做。
“玉娇娘,你要做什么,你告诉你,杀父是要坐牢的,我要告你,我要道衙门里告你!”
玉父身材矮小,又上了年纪,即便拼死挣扎又怎是年轻力壮的旺儿的对手,三两下便被用膝盖顶住了颈椎,钳住了双手。
娇娘蓦地起身,回手抽刀,只见寒光一闪,刀已出鞘,随之道:“把他的双手贴在桌子上。”
如此,屋里的人还能不知娇娘要做什么吗,无暇虽是被自己的发现惊骇的软了双腿,可他不能明知姐姐犯法而不阻止,踉跄起身便道:“姐姐不可!”
“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弟弟,上一次是你动的手,而这一次,轮也该轮到我了。”
娇娘双眸发红,说时迟那时快,正要挥刀砍下时,凤移花从门外转进来,从身后抱住娇娘,握住了她握刀的手。
“娇娘何须动气,此人交给我处置便是。”
无暇倏然放松,一屁股又坐了回去,这才陡然发现自己已汗湿了衣衫。
“大爷。”
娇娘回首望他,目光清明,泪,落的又急又凶,转身抱住他便哽咽起来,“剁了他的双手,大爷剁掉他的双手吧,只有这般,他才能戒,这样的人,我恨。”
“有我呢,快别哭了。”
凤移花轻抚娇娘的背脊,看向仍就被旺儿压在地上吓傻了的玉父,又看向傻了似得无暇,“如此,我只能让你父母搬出我在贤德坊的那处宅子,另外找一处简陋的地方给他们住。”
“本该如此。”
无暇缓了缓情绪,抹去额上的冷汗,起身拱手一揖,“多谢大爷这一年多来对我父母的照顾。”
“无需道谢,这只是看在你姐姐的面子上。”
“我不搬,那是我家,死也不搬。”
地上趴着的玉父猛然叫嚣起来。
凤移花正恼怒着此人把他那么乖娇的人儿给气的都拿刀了,嘴边斜起一抹冷笑,轻扬手一掷,只见寒光凛冽,“嗡”
一声,那刀便插入了他的两根手指之间,随即,玉父的鬓角的一缕长发也飘落下来,仅仅距离他的脸不到半寸,只差那么一丁点,这刀子贯穿的就不是地面,而是他的肉身,登时,玉父双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无暇望着地上如同死狗一般的父亲,一点也不同情的,就在此时此刻他竟发现自己无比的厌恶这人。
他从来都知道自己的父亲品行恶劣,时不时就打骂母亲,时不时就出去两三天不回家,可这是他的父亲,生了他养了他,只凭这一点,他都打从心里感激他,想出人头地孝敬他,心中不曾生起过恨意,可现在……无暇竟发现自己变了,在他的心里良善的旁边住进了另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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