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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下葬后的几个月,宝意总是在半夜哭醒,趿拉着鞋走出院子要找奶奶。
但是奶奶再也没有回来。
三岁的她也在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生死离别是多么可怕、多么不可逆转的痛苦。
没了奶奶,娘亲接掌了奶奶的黄铜钥匙跟百宝箱。
一开始还好,她总还能变出许多银钱来供家里开销,给宝意买吃的,给姐妹俩做新衣服。
可是一向健壮的父亲在隆冬为了救人落水,发了一场高热身体变得虚了以后,家里的光景就一日不如一日。
宝意的小衣服上多了缝补的痕迹,这里洗得发白,那里洗得脱线,她的小鞋子上还破了洞,能钻出脚趾头来。
她都不记得上一次做新衣裳是什么时候了。
宝意从前窝在奶奶的床边,现在窝在父亲的床边。
父亲出气多进气少,总用愧疚的目光看着她。
最终,这个汉子也没熬过来年春天,也走了,只留下孤儿寡母。
娘亲哭得肝肠寸断,哭过之后,就换上了灰暗的衣裳。
安葬了爹爹,一个家就剩下了母女三人。
许是新寡,且对未来毫无方向,宝意感到娘亲对自己没了从前的耐性,也没了那种关心体恤。
家里好多事,娘亲顾不上自己,宝意只能自己学着洗碗,扫地。
她这样乖巧懂事,仿佛打动了娘亲,令她觉得这个小女儿能帮得上自己,于是又重新对她好了起来。
只是这好是有代价的,陈氏分派给了她更多的家事,让她学着洗衣,学着缝缝补补。
宝意愿意做这些让娘亲开心,但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做这些,姐姐却不用。
从前什么都一样的姐妹二人,如今变成了姐姐坐着玩耍,她要做这些事。
姐姐碗里顿顿有肉有蛋,她却没有。
春去秋来,姐姐的衣服破了,娘亲给她做了新衣。
宝意在旁看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趾。
她的鞋子已经破得不能再破了,娘亲却没有注意到哪怕一回。
这样的委屈,在姐姐动手来抢自己脖子上的玉坠的时候达到了顶点。
“给我!”
姐姐把她推倒在地,骑在她身上要来抢玉坠子,“快给我!”
“不行!”
平时都很温顺的宝意这一次却犟了起来,躺在地上死死地护着自己的玉坠。
在姐姐用力地扯绳子,在她细嫩的脖子上留下血印子的时候,宝意还忍着痛道:“这是奶奶留给我的……不是你的!”
可是,她的力气到底不如顿顿吃得好好的姐姐。
最终红绳断了,玉坠被她抢了去。
“早让你给我了,哼!”
姐姐抢到了玉坠子,耀武扬威地戴在了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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