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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一径说着,一径走进正殿,殿中通着火龙,笼了十几只银霜炭炭盆,烘得白条石盆里养着“玉玲珑”
水仙绽出春意几许。
贵妃抚弄着水仙玉蕊若裁,盈盈笑道:“是好些日子没见了,才刚我们还议论,不过才几日,巴尔妹妹竟是要做额娘人了!”
贞妃紫玉嵌烟晶粒护甲,抹过殿中摆着凤穿牡丹紫铜大鼎,铮铮刺耳,“这也是巴尔妹妹福气好,才承宠了几回,就有了,宫里比巴尔妹妹承宠多嫔妃有是,却也没个动静。”
后宫中承宠多当然是淑懿了,贞妃这话无疑就是讥诮于她,素日她虽与淑懿不睦,但念着同为董鄂氏,贞妃从未这样明显地对她冷嘲热讽过,只因近几月来,孝庄对淑懿愈加看重,她看眼里十分地不是滋味,贵妃又不着痕迹地屡屡添油加醋,故而此时出言相讥,淑懿自然也知道这些,但她现还不想跟自家姐妹针尖对麦芒,所以只作浑然不觉,又对巴氏嘘寒问暖起来。
然而贞妃这话却穿门过户,传入门外一人耳中,只闻娇滴滴地一声,“子嗣之事本是天意,当年孝慈高皇后1成婚四年方生了先帝,却生前富贵,死后又享了哀荣——贞妃见识也太浅薄些了!”
淑惠妃与贞妃同居妃位,却赤□裸地指斥贞妃,不留一丝情面,一则淑惠妃仗着自己资历,二则也是见贞妃整日跟贵妃身边,恨屋及乌——她现一看见这位嫡姐,眼里恨不得要渗出血来!
贞妃被斥,也是忿然,但淑惠妃入宫早,又出身科尔沁,如今又是协理六宫,她只得默默地咬了咬牙,忍下这口气。
巴尔福晋方才被众星拱月似围着,那争宠夸耀之心正如吃饱了风船帆,胀鼓鼓地飞扬着,这时却见因为自己,两宫主位几欲剑拔弩张,不由也有些惴惴,忙谦躬笑道:“孝慈高皇后何等福泽?岂是嫔妾能比?人家都说‘酸儿辣女’,可是嫔臣自从有了喜,就只爱吃虎皮辣椒,腌泡菜这些辛辣之物,只怕怀是位格格。”
淑懿唇畔荡出一抹似有若无笑意,心想这巴氏果然是学聪明了,原先未得宠时,还比这要张扬外露些,她也知道有了子嗣,便是众矢之,因此急于转移众人注意。
贵妃含蓄笑道:“还没生呢,怎么就一口咬定是个女儿?本宫看你气色红润,多半是个阿哥呢!
就算生个格格,也不怕什么,你看东果格格2,不但嫁了开国元勋为婿,还是多子多福!”
几句话说得巴尔福晋眉开眼笑,贞妃方才吃了瘪,终究咽不下这口气,此时便接了贵妃话头,冷笑道:“东果格格自然是有福气,她母亲可是太祖皇帝嫡妻呢!”
这话自然是暗讽淑惠妃庶出身份,又顺带扫到了淑懿,淑惠妃登时气结,但贞妃话说得含蓄,又找不出话来反唇相讥。
淑懿再不肯忍让,执着织金缎绣绢,按了按鼻翼上粉,笑道:“那是因为太祖敬重格格生母,同是太祖嫡出女儿,哈达公主3怎么就……唉,到底是哈达公主生母不得太祖欢心罢了!”
淑懿此话是讥刺贞妃,然而淑惠妃闻言立时精神抖擞,对嫡姐顾盼生姿地笑道:“不错,失了丈夫欢心女人,才会嫡庶之别上斤斤计较!”
正纠缠不清之时,坤宁宫内官锐利尖嗓扯开了喊道:“皇后娘娘驾到!”
一语未了,只见皇后穿着明黄绣缎朝服,扶着娜仁托娅手,气宇轩昂走了出来。
众人才纷纷撂开手,向着皇后曲身行大礼。
皇后多日未人前出现,今日头回露面,穿得也格外隆重。
朝服上金龙穿云,缕金领口上饰着东珠,两条明黄宫绦长长垂下,衣缘上镶以乌黑油亮紫貂,遍身缀满红珊瑚、绿松石,珠光宝气,华贵堂皇。
可是这华贵堂皇却越发显得她强打精神苍白而无力,昔日脸上跋扈戾气,亦如晨起纤梗,沉沉地覆着一层重露繁霜。
皇后淡淡扬手,嫔妃们告了座。
待到宫人们端上热茶来,皇后一手轻轻搭身边青檀小几上,一边浑若无意地问道:“听说巴尔福晋时常多梦,太医建议多听些雅乐,本宫刚刚病愈,也是才听说,淑惠妃可给安排好了么?”
皇后这几句话说缈如层云,淡若清风,然而淑懿眼眸微垂间,却见皇后赤金镶绿晶护甲划过之处,青檀小几上留下两道深深地凹痕,木屑碎如齑粉,纷纷下落。
淑惠妃起身施礼回道:“嫔妾已从内务府升平署挑选了三位乐工,令她们日日去启祥宫奏乐了!”
“三位?”
皇后眼睫稍抬,唇角挑起一弯残月如钩,“淑惠妃你可真大方,升平署统共就那么几位乐工,平日无事还要排演昆曲,你一次就抽了三位乐工出来,明儿要是各宫都有了喜信儿,那升平署也别排戏了,逢年过节,就只叫太后看那几出老掉牙戏吧!”
淑惠妃仍是恭恭敬敬地立着,杏红榴花苏绣宫装下缘,却微微颤动。
巴尔福晋顾不得有孕,起身下拜道:“皇后娘娘说得有理,嫔妾也觉得扰了乐工排戏,很是过意不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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