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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居正显得痛苦地回答,“本说还休息两天,可是天才麻麻亮,就一连三道快马催我早朝,不得不来啊。”
高拱感觉到张居正的病并不像他自己说的那么严重,看他故意装出的有气无力的样子,心里头便不高兴,悻悻然说道:“听说你患病在家疗养,实际上却也没闲着,一天到晚家中访客不断。”
高拱的这副态度,早已在张居正意料之中,他并不想在御幄之旁与首辅闹意气,只压低声音淡然答道:“人既病了,自然会有个三朋四友登门看望,这又有何奇怪的?只是昨日魏学曾到我府上,我因为太乏了,没有见他,他给我留了张字条,说话不存半点客气。”
“他送张什么字条?”
高拱明知故问。
“还不是与言官们弹劾冯保有关。”
高拱冷峻地点点头,他又朝两檐扫了一眼,与大九卿序立的东檐柱对称的西檐柱,是六科廊的言官序立之地。
六科言官论官阶只有六品,但俸禄排衙都是四品待遇,朝参时,其地位又仅仅次于二品堂官,得以序立近侍之地。
此刻的西檐柱前,三十多位言官站得整整齐齐的,一个个表情严肃,绝不见交头接耳之状,这股子镇静叫高拱大为赞赏。
他又问张居正:“三位言官弹劾冯保的事,昨天我让内阁值日官去你府中知会,见到了?”
“值日官是下午去的,见到了。”
“你觉得这件事会有一个怎样的结果?”
张居正含糊地回答:“待会儿皇上升座,我们就会知道皇上的态度。”
高拱一听张居正这种藏头露尾的话,就知道他根本不可能与自己和衷共济,心里头也就更加有气。
于是负气说道:“待会儿皇上升座之后,如果问及昨日程文、雒遵、陆树德三人上折子的事,我将慷慨陈词,以正理正法为言。”
说到这里,高拱顿了一顿,又接着说,“只是我要说的话恐怕有些逆耳,如果违忤了圣意,其责任由我一人担当,你放心,绝不会有只言片语牵连到你。”
自徐爵昨日到他府中秘访之后,张居正虽没有听到新的消息,但大致结果他也能猜得个八九不离十,但此过节只能讳莫如深。
为了平息高拱的怒气,他勉强打起笑容说道:“元辅不必多此一虑,皇上虽然年幼,但聪明睿智,是非曲直,必能判断明白。”
“但愿如此。”
高拱刚刚答话,忽听得殿门前“叭、叭、叭”
三声清脆的鞭响,接着传来一声高亢的喊声:
“圣——旨——到——”
传旨太监的嗓子经过专门训练,这三个字似吼非吼,却悠扬婉转传到午门之外。
刹那间,从午门外广场到皇极门前御道两侧以及金台御幄两厢檐柱间,近千名文武官员哗啦啦一齐跪下,刚才还是一片唧唧喳喳窃窃私语的场面,顿时间变得鸦雀无声。
阳光恰好也在此时升了起来,皇极门门楼上覆盖的琉璃瓦,反射出一片耀眼的光芒。
跪着的众位官员头也不敢抬,只听得一阵“笃、笃、笃”
的脚步声走上了金台前的丹墀,接着听到有人说道:
“万岁爷今儿个不早朝了,命奴才前来传旨。”
跪在跟前的高拱抬头一看,认出说话的是皇极殿主管太监王蓁。
高拱便狐疑地问:
“王公公,皇上为何不御朝?”
王蓁睨了高拱一眼,一脸冰霜地说:“高先生休得多言,奴才这就宣旨。”
按规矩早朝宣旨,接旨的人应该是内阁首辅。
高拱因此习惯地朝前膝行一步,说道:
“臣高拱率文武百官接旨。”
王蓁左瞧瞧,右瞧瞧,像在故意卖什么关子似的,突然一咬牙,憋足了劲喊道:
“请张老先生接旨!”
高拱一听这话,禁不住浑身打了一个激灵,不由得转头去看张居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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