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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弘发现,和罗布泊旁披着野鸭羽御寒的楼兰人不同,这一带的楼兰人穿得要好些,尤其是女子,头戴尖顶毡帽、斜插禽鸟翎毛,腰上是如短裙般的羊毛腰衣,脚踩毡靴,手上还挎着草编小篓,在播撒春小麦的种子,只是十分粗放,想来收成不会高。
这便是楼兰国的三类人群,渔猎者在湖泊森林捕鱼狩猎,农耕者集中在几个小城里居住,在城边的冲积平原上种植小麦,游牧者则在不适宜耕作的草地上畜养牛羊驴马,相互进行交换,易其有无。
而凌驾于他们之上的,则是“城主”
。
各城城主再向楼兰王效忠,这楼兰国显然还处于封建制早期,国土虽然看上去很广袤,但人口只有一万多,相当于汉朝一个县。
伊循城便位于楼兰国东北角,横亘在西域南北道的交叉点上。
眼看远处孔雀河北岸台地上,那座土黄色的小城塞越来越近,任弘却不由担心起来。
早在昨日过草滩时,有骑马的牧民远远看到使节团来,便一唿哨朝西方驰骋而去,兴许是要给伊循城主报信。
他现在只担心,伊循城主会不会庇护那些粟特人,一旦发生冲突,会给这次楼兰之行带来什么影响?
毕竟汉朝虽然强大,却远在千里之外,楼兰虽是小国,但也胜兵两千,真打起来,他们可占不到什么便宜。
回头看了一眼傅介子,老傅脸上却毫无担忧之色,甚至看穿了任弘的想法,对他笑道:
“楼兰王安归在匈奴长大,偏向单于,常与汉为难。
但伊循城主,曾送楼兰王子去过大汉,在长安见过天汉的强盛,过去十余年间,他一直是大汉的朋友!
还专门取了一个汉名……”
正说着,前方有数十骑呼啸而至,傅介子勒住马,眯着眼看着他们越来越近,这才露出了笑,带众人迎了上去,朝打头的一位楼兰贵族一拱手:
“伊城主。”
那伊循城主远远滚鞍下马,对着傅介子就是一个标准的作揖礼,一张口便是一口流利的汉话:
“傅公!
伊向汉相迎来迟,请傅公责罚!”
“向汉,心向大汉,这忠心真是表得足,不过我们这边也有个归汉……”
任弘暗暗吐槽,瞥向身旁的赵归汉同志。
再打量与傅介子正话衷肠的伊循城主,却见其三十出头,满头微卷的栗色头发,高鼻梁,短须髯,同样有些卷。
看得出来,听说汉朝使节团抵达,伊向汉是精细打扮过的:头上蓄了发髻,像模像样地穿戴了衣冠,衣是红绿相间的半袖绮衣,无袖的右臂上,还披着一条色彩鲜艳的织锦护臂,都是地道的中原货。
那织锦护臂上面还绣着八个汉隶。
在傅介子向伊向汉介绍这次同行的主要吏士时,任弘才有机会靠得很近,与伊向汉见礼时,瞥见了护臂上究竟是何字。
“五星出东方利中国!”
好吧,啥也不说了,这位伊向汉,的确是大汉的好朋友,若非他不是王族,恐怕事成后都要被傅介子扶正做楼兰王了吧。
既然是打过交道的熟人,也不必拐弯抹角,寒暄完毕,傅介子板起脸来,直接道明了来意。
“什么?那些康国商贾竟敢如此!
我这就派人去将他们绑来,任傅公发落!”
伊向汉的汉话虽然流利,但听上去仍怪怪的,颇似后世疆普的跑偏,但还不等他表完决心,伊循城那边,就有人来禀报说:
“城内的康居粟特商贾听说汉使到来,竟骑着骆驼,出城跑了!”
傅介子朝远方望去,果然能瞧见,那小小城塞北门外,确实有一道烟尘朝西北方奔去。
没时间考虑是伊向汉暗地放水,还是粟特人做贼心虚了,傅介子一声令下:
“奚充国,赵汉儿,孙十万……还有任弘!”
“汝等带骑士二十人,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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