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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了一刻钟了,仍是浑身懒软慵倦,咳嗽都没力气,浑浑噩噩的,全身骤冷骤热,胸口烦恶欲呕。
他挣扎着起来,站在低矮的毡房里,忽然感到一阵陌生的冷寂与萧索。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弄成这个样子,他记不起来,或者说他不愿去记……
他将不合时宜的感慨赶出脑海,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挣扎着来到毡房旁的干草垛旁,他的手中突然多出一个硕大的包裹,塞入干草垛中,低声说道:“头场大雪下来了,今晚你就走,我就不送你了。
记住,一定要把我的剑送到嘉兴烟雨楼。”
“大叔。”
草垛中探出一个头来,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少女眼中满是不舍。
听到这个称呼,他不由得想起五年前,他睁开双眼的时候,这个少女,噢,当时还是个小女孩,小脸像张白纸般苍白,仍将滴着血的手腕凑到他嘴边。
“我弟弟只有四岁,他死了。”
这是他听到的第一句话。
“你是男人,要活着。”
这是她说的第二句话。
他记得那天下午的夕阳很红,他身上流出的血也很红,小女孩身边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流出的血更红。
他们被同一根绳子串着,像牛马一样驱赶到草原上,一起被人打的满地乱滚,一起为奴为婢,一样当牛做马。
幸好他们并没有死,幸好她的武艺终于有成。
大雪终于下来,她在干草垛里躲了一夜,今晚她就要南下。
没人会在冰寒的大雪天,专门跑出去抓捕一个无足轻重的女奴。
“一路上你要多加小心。”
他拍了拍她的头,将她塞回干草垛,迈着颤颤巍巍的步伐,朝着围栏里的牛羊走去……
以她的武艺,只要不惹大麻烦,应该能安全抵达嘉兴吧。
又是一个深夜到来,他佝偻着身子走向干草垛,里面她的身影已经消失,他在心里默默期待着。
她已离去,带着他脱困的希望,但那只是渺茫的希望,他要走的路还很长。
躺到毡房的干草上,他想起当初被金轮法王一掌打在丹田,然后被押着北上燕京,等待他的将是蒙古大汗亲自下达的五马分尸的旨意。
当时他决计想不到,金轮法王竟然真的会将那个集镇拆成废墟,当然燕京的大牢并没有困住他,困住他的是被金轮法王废去的内力,以及为发泄杀徒之恨所下的截脉手段。
他用穿墙术逃出燕京大牢,幸而蒙古大汗已回上都哈拉和林,燕京军卒大部分撤走,守卫不严,让他逃出残破的燕京城。
一路东躲西藏想要回到嘉兴,谁知在江北又遇到烧杀抢掠的蒙古鞑子,又被抓做奴隶送往草原,真是刚出虎口又入狼窝。
脱下酸臭的麻布衣衫,他赤裸着跪在雪地上,捧起一洁白如玉的积雪,在鞭痕密布的身体上擦拭起来,擦拭到肋下,忽然一阵刺痛,他低头,一道笑的歪歪扭扭红痕在众多虬结在一起的伤疤中,是那么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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