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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元一抄着手,眯着眼睛反问:“他说我不是,我说我是,各说各的理,说到天亮恐怕也没个结果。
叔父要是容不下我了,直说就是,反正我已经在东齐游荡了这么些年,家中事务我一样也不会做,大不了我再继续周游四方就是了,叔父实在用不着费这么大的事。
叔父要是怕对人说起来不好听,事后可以多多散播我不学无术的消息,担不起家中事务,也就行了。”
论起打嘴仗这件事,景元一如果自认天下第二,恐怕没什么人感冒冒失失地自认第一,三言两语就说得景桓变了脸色。
景桓原本也是上一任家主最小的一个儿子,继承家主之位后,家中事务都被兄长把持,一直隐忍到成年,这才设局铲除了兄长,收回几处矿藏和商路,交给自己的儿子和亲信的家仆掌管。
整个景氏的传承规矩,就是建立在弱肉强食的逻辑之上,把一个幼小的孩子放在家主的位置上,如果他够强,就要自己寻找机会,夺回名义上属于自己的一切。
所以历代景氏家主,没有一个是良善之辈。
偏偏景桓这个人,又最忌讳别人说他不够仁厚,当年铲除兄长的旧事,已经被他刻意隐瞒了不准提起,如今又想把景元一这个侄子约束在身边,一来免得别人说三道四,二来也免得景元一自己动什么小心思。
连景桓自己也没有料想到,景元一刚刚回来,就有人来向他告发,如今的景元一,其实并不是当初那个一心迷恋推演星盘、甘愿为此放弃家中地位远赴东齐的孩子了,有人顶替了景元一的身份,从东齐归来。
景桓对这个侄子倒是很有耐心,不疾不徐地问:“我自然不会仅凭外人几句无凭无据的话,就轻易下结论,只是既然有人提起来了,总要验证一下,证实了没有这回事,也好免去你的困扰。”
景元一一副“随便你”
的样子,双手笼在袖中:“叔父想要如何验证,我的背上偏左侧位置,有一处红色的胎记,我的右手拇指上,有一处小时被鱼刺扎破留下的痕迹。
另外,我小时候骑马摔伤过,当时腿骨断裂,后来虽然伤处愈合了,小腿上还是看得出来曾经伤筋动骨,不知道叔父觉得这些够不够。”
景桓还没回应,斜倚在他身上的息桃先开了口,手腕柔若无骨地搭在景桓身上:“别的先不说,既然家主已经听到了关于他身份的传言,何不就验证一下传言的真伪呢?”
她一双勾魂摄魄的美目,像水波一样流转过来,在景元一的脸上打了个转:“有人秘报家主说,你是玄鸟的后人,玄鸟即使化形成人,双翅仍旧不能完全隐没,不如就当众验证一下,你的肋下有没有玄鸟的双翅。”
初宁听见“玄鸟”
两个字,忍不住抬头看向景元一的方向。
玄鸟这种东西,连她这样没怎么认真读过那些冗长古籍的人,都十分熟悉,因为玄鸟一族多出战将之才,在大周开国时曾经立下了不世功勋。
只是如此煊赫的一族,不知为什么,近些年却销声匿迹了。
景元一收敛了笑意,双眼直直看向息桃:“如果执意要验证,那就验证一下好了。”
他抬手去解衣衫之上的扣子,从脖颈之下开始,缓缓下移。
晋国虽然民风比东齐彪悍一些,可当众袒露上身,也算得上是一种羞辱了。
息桃紧抿着唇,目光盯着景元一的动作。
景元一的手指一路向下,直到解开了腰上的束带。
他忽地转头对初宁眨眨眼,接着把宽大的外袍整个脱下来,朝着景桓和息桃所在的方向,迎面甩了过去。
景桓下意识地后退,一只手解下脖颈上的兽骨,迎面格挡,原来他一直戴在身上的兽骨,也并不是普通的装饰品。
可景元一的外袍,除了带出一阵风之外,并没有夹带什么术法,那件袍子在半空里兜了个圈,又回到了他自己身上,斜披在肩上,如同张开的双翅一般。
景元一借着外袍挥动荡起的风,迅速地绕过门口的守卫,夺门而出,经过初宁身边时,抄着她的手腕,把她一起带出了房间。
景桓沉声对身边的人吩咐了一声“追”
,原本侍立在旁边的家仆,立刻跟上去。
景元一在半空里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催动术法形成的气息,把那件外袍胀起,他就这么带着初宁,跃上了一处茂密的树丛,然后随手从初宁头上扯下一颗珠子,向前掷去。
珠子借了他手上的力道,接连击打在几棵树上,听起来依稀就像他仍旧在向前奔逃的声音,引着那些景氏的家仆继续向前追去。
等到四下里都安静下来,初宁看了看周围的情形,才意识到他们两个其实就在景氏宅邸的院墙之外。
一墙之隔,景桓还在等着家仆带回来的消息。
景元一低头,颇有些得意和邀功的意思:“这叫灯下黑,那些人想不到我们就藏在他们门口,等他们无果而返时,早已经没了锐气,更加不会注意到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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