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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公主的日子,持续得并不久。
在我即将七岁的时候,爹爹忽然不出去摆摊了,成天躺在床上。
我从药店里,买来一副又一副的中药,熬成浓黑的汤汁,喂爹爹喝下去。
然而,没有起色,爹爹开始大口大口的吐血,脸变得像纸一样白,身子也像纸一样,风都能吹起来。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晚上,睡在爹爹身边,听着他艰难的喘息和压抑的呻吟,我咬着肮脏的被子,任眼泪长流,却不敢哭出声。
那时,我已经明白死的含义,睡在我身边的这个人,他的身子,随时可能冰冷,他,随时可能离我而去。
我不再去上学,整日守着爹爹,冷冷的忧郁的看着他咳嗽、吐血。
他每吐一次,我就用院子外面扫的细碎的泥土铺上去,泥土也是乌黑的,干涸了的血也是乌黑的,我分不清哪是泥哪是血,但我闻得到浓烈的腥臭味——那是爹爹吐出的血的腥臭味。
爹爹生病的时候,一个我叫李伯伯的男人,会经常来看我的爹爹。
他是在爹爹算命摊旁边卖烤红薯的男人,和爹爹私交甚好。
有钱的时候,他们会去小饭店,要一碟花生米,打一斤米酒,扔一颗花生米,喝一口酒。
扔一颗花生米,喝一口酒。
当然,这个时候,他们不会忘了我,会给我几毛钱,让我自己去买酸梅粉或辣子糖。
那红艳艳的辣子糖,吃得我牙齿都是红的,像流了血,看起来触目惊心,不过,我心里却快活得不得了。
李伯伯来了,爹爹就会把我支出去,我在屋子的窗外,一边揪草玩儿,一边听他们嘀嘀咕咕。
李伯伯的声音很小,听不真切,但是爹爹因为没有力气的缘故,声音带着粗重的呼吸,反而能清楚一点。
我隐隐约约听到他说“找”
,“一定要找到”
,“在东南一带”
,“是个好人家”
……
或许,我若听认真一点,还能听到更多。
不过,那时,我的心思,不在于此。
我心心念念想着爹爹的病,那样吐血,应该治不好了的吧。
只是,爹爹死后,我要怎么办,一个不到七岁的孤儿,瘦小赢弱,哪怕做个乞丐,去垃圾桶里抢食物,也抢不过其它的乞丐吧。
我心里有点点难过,原来,竟是连个乞丐,我也做不好的。
爹爹的病一日比一日重,后来干脆停药了。
爹爹说是没钱了,不过我不相信,因为,我看到他从枕头下摸出黑油油的布包时,还有点鼓呢。
他不喝药,应该是喝不进去的原因,那些药汁,一到他的嘴里,就条件反射的喷出来,好几次,喷了我一身一脸。
随着药汁喷出的,还有那红艳艳的血,衬着爹爹雪白的容颜,竟有几分妖艳——那是临死前的美吧?
终于有一天,李伯伯领着一个穿着时髦艳丽的女人,来到爹爹的床边。
女人进屋的时候,用手捂了下鼻,当看到我冷冷的目光时,又放下了。
她走到爹爹床边,眼神先是惊异,接着,又带着几分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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