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会派人来议和?”卓印清诧异道。在他的印象中,彦帝是个心狠手辣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物,卓印清本以为他会让战火一直燃下去,一直烧到一片灰烬为止,却为想到他这么容易便偃旗息鼓。
卓印清置在藤椅扶手上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抠着上面的藤条,不过想想也是,这么多年的浮华安逸,确实足以磨灭一个人的心志,他对他的了解终究还是流于表面了。
“是否收到被派来议和使节的身份了?”半晌之后,卓印清继续问道。
宋源道了一声是:“是齐王,齐王彦景。”
卓印清手上动作蓦地止住,清浅的眸光向侧旁一划,便落在距离两人不远处的空地上。
宋源亦随着卓印清的视线看去,便见到长庚挥着手上的长剑,正与斐然酣战在一处,而屈易已经不知去向。
“说起来齐王是彦帝的七弟,与阁主的关系,当比小公子还要更近一些。”
卓印清不置可否:“沂都事变中幸存下来的皇族本就不多,若是我没记错,齐王与彦帝同母所出,又是个闲散王爷,所以才能活到今天。”
宋源叹气道:“皇家的事,翻来入去绕不过帝位二字。只是我也想不通齐王既然是一个闲散王爷,为何会被派来宁国当使者。”
“这个得要等他来的时候亲自去问他了。”卓印清唇角勾起,笑意却没有浸入眼底。
“阁主是要去找他?”
“他会来找我的。”卓印清道,说完之后,却又改了口,“应该说他会来找身为怀安公府嫡长子的卓印清的。”
说来卓印清与齐王彦景其实有过一面之缘,当年卓印清为了找寻长庚,曾以秦隐的身份前去彦国,彦景不知从何处得到消息,亲自上门拜访,以黄金千两的价格请求秦隐替他解决两件事,一件是搜寻长庚的下落,另一件便是请秦隐帮忙寻找五觉散的解药交与卓印清。
当时两人之间隔着一道屏风,卓印清知道彦景是谁,彦景却不知道卓印清的身份。当卓印清将一千两黄金退还给彦景,告知他这两件事自己爱莫能助的时候,卓印清清楚地听见他倏然急促的呼吸声。彦景在屏风的另一面静静坐了,在他离开之后,卓印清透过半敞开的窗牖去目送他离开,只觉得他的背影异常的萧索。
卓印清的胸口有些发闷,阖住眼眸将齐王从自己的脑海中驱赶出来,待呼吸平缓了后抬起眼帘时,才发现屈易不知道何时已然立在了自己的面前。
“公子。”屈易这才上前一步对着卓印清行了一个礼,“昨日递上拜帖的兵部尚书已经到了,正在书房等候。”
卓印清的神色已然缓和了许多,撑着藤椅的扶手站起身来:“你来的正好,阁中武部可还能调派富余的人手出来?”
屈易本就是武部之首,这个问题自然不难回答,想也不想便直接道:“武部如今大部分人外派执行事务,剩下的人除却阁中的护卫,都被楚老先生派出去为公子寻药了。”
“寻药?”卓印清诧异道。
屈易蹙眉回忆道:“楚老先生在试药的时候发现了一味草药,似是能缓解公子体内五觉散的扩散速度,便从我这里申请,将二部的一应人等调派了出去。”
“一共多少人?”
“一十二人。”
“十二人足够了。”卓印清微微一笑,“你现在就去将这十二个人的调回来,待齐王到达凌安之后,将他们六人一组,昼夜监护齐王,确保他不会在凌安出先任何意外。”
屈易闻言面色沉敛了下来,就连一旁的宋源也忍不住开口道:“虽然武部的事情我无权插手,但是此事我有异议。公子内体的毒日益加重,早一些寻到那药,便能早一些控制体内的毒。我们寻药的人本就不多,如今还要悉数将他们调回保护齐王,齐王若是一月不回沂都,难道我们就一个月不寻药了不成?且不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是惯例,而且齐王从彦国过来,定然也带了自己的亲卫,哪里用得着我们来管?”
“议和了之后裴钧就有理由班师回朝,今上忌惮于他和长公主,定然不会给裴钧回来的。如今的朝局已经不是当年季氏的一言堂,若是朝中反对的声音太大,今上难保不会想出什么阴招,拿齐王祭旗这样的事情他也不是做不出。”卓印清缓缓道。
宋源在隐阁中负责整理各路消息,自然也听说过当初俞云宸为了置无双长公主于死地,暗中谋杀她的新婚夫婿淮陵侯世子而后嫁祸与她的事情。这个少年天子一副冰雪剔透的模样,心思却如此狠辣,宋源眉头一蹙,却依然没有动作。
见两人仍是一副不赞同的模样,不由无奈一笑,“我身上的毒哪里有你们说的这么玄乎?去罢去罢,待到人手富足了,再将外派的人调回来寻药便是,这是我的命令。”
在宋源依旧迟疑之际,屈易先抱拳对卓印清应了一声是。
卓印清颔了颔首,这才松开了撑在藤椅上的手,缓步向着阁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