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眸中的万千波澜悉数压下,淡淡道:“无事,水都放好了?”
“原是早就准备好了的,但是因着殿下许久未来,水有些凉了,我便又倒了些热水进去。”
俞云双抬步向厢房里走:“你来侍候我宽衣。”
映雪匆忙将木桶放到了一旁,擦了擦手上的水渍便跟了上去。
长公主府由先帝网罗天下能工巧匠特意为俞云双敕建,玉砌雕阑,精巧别致,就连沐浴用的汤池也不例外。映雪在一片蒸腾雾气中为俞云双将身上的盔甲卸下,放到了一旁的玉案上,正要直起身来继续替俞云双宽里衣,便见她已然自己将贴身的衣裳褪下来扔在了一旁,款步踏入了温汤之中。
冰肌玉肤掩在水中,泼墨一般的长发铺散开来,宛若一朵盛放的墨莲。
俞云双在沐浴之时不喜欢让人服侍,映雪抱起了俞云双换下来的衣物,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汤池内水声潺潺,湿气袅袅,俞云双将自己埋入温汤之中,柔软的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池水,翻搅出一圈一圈的涟漪,思绪也随着水波荡漾开来,辗转到了方才赵振海递上来的宣纸上。
不可否认,俞云双在刚看到宣纸上白纸黑字的内容时,心中掀起的除了惊疑,便是失望。
俞云双成长于朱红高墙之中,见惯了内庭间的勾心斗角与诡计阴谋,极少对人付出信任。裴氏兄弟算是特例,他们二人几乎相伴了她的整个人生,已经变成了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后是季太妃,那个曾经让她体会过“母亲”二字的女人,再之后便是卓印清。
季太妃的所作所为证明了她担不起俞云双的那份信任,而卓印清……
俞云双阖上了眼眸,脑中回想起卓印清那日谈起安宁郡主的模样,他自始至终没有正面承认安宁郡主身上的毒究竟是谁下的,但是在俞云双说出怀安公的名字时,他并没有否认。
俞云双当时以为卓印清默认了此事,但如今想来,这是否说明卓印清已经确定下毒之人就是怀安公?还是说下毒的其实另有其人,卓印清却在这件事上对她有所保留?
若是赵振海今日没有呈上来这封密报,俞云双完全不会怀疑卓印清。但是从密报上看,当年可以向安宁郡主下毒的人实在太多,怀安公卓峥却是其中可能性最小的那一个。
裴珩与赵振海对于这件事情只是看一个热闹,但是事关卓印清,俞云双却不得将所有事情往深里想。在卓印清的描述中,那毒的药性极其温和,只会让人的身体渐渐虚弱。卓峥若是真的不想尚主,用这样的毒`药完全不可能助他达成目的。而卓峥若只是不想安宁郡主所生的孩子在将来承袭他的爵位,即便他身不由己与安宁郡主圆了房,也应当选择在得知安宁郡主怀孕的时候再下毒才是,在安宁郡主刚嫁过来的时候下毒,从时间上看便不成立。
而季正元去调查安宁郡主旧案的时机很巧,恰巧是在她与卓印清二人入宫归宁之后。与其说是季正元主动去调查,不如说季正元奉俞云宸之命去调查更加合理。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许多天,但是俞云双仍然能记得那日俞云宸盯着卓印清的眼睛呆怔住的模样。
卓印清身上有彦国的血统,眼眸泛出淡淡的琥珀色不足为奇。当时俞云双以为俞云宸是因为卓印清眼眸的颜色而发怔,但是如今想来,这其中定然有哪一环被她遗漏了。
波动着温汤的手缓缓放下,俞云双将自己的身体向水中埋得更深一些,眼帘却疲惫垂下。
卓印清是一个极其聪明的人,他运筹帷幄,执掌乾坤,智谋足以将任何人变成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棋子。更何况他还是隐阁的阁主,俞云双从初次知道他的身份起,便知道以他的心性与才华,定然有着一番鸿鹄远志。
卓印清啊卓印清,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若是你我真的殊途,若是你真的对我有所隐瞒,我该如何是好?
俞云双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只知道当自己被映雪的低呼声惊醒的时候,汤池里的水已经凉透了。
听着映雪一边低声责备着自己,一边为她擦拭身上的水珠,俞云双开口问道:“驸马可回府了?”
映雪为俞云双擦身的动作一顿,而后摇头道:“并未回来。”
俞云双低低“嗯”了一声。
映雪用软被将俞云双裹好:“其实方才就应该给殿下说的,但是碍着裴校尉在场,我便没有开口。”
“怎么了?”
“在长公主离开凌安的这十多日,驸马他鲜少回到长公主府,即便回来,也从未留宿过。”
俞云双闻言只是淡淡颔了颔首:“知道了,此事你帮本宫看着点,谁都不准乱嚼舌根,若是让本宫听到了风言风语,谁说出去的,便让他自己将舌头拔下来呈给本宫。”
映雪垂头恭敬应了一声是,想了一想,又开口向俞云双征询道:“既然殿下已经回来了,可需要府上派人去大理寺捎个口信,让驸马回来?”
卓印清没有回来,十之八`九是宿在了隐阁,往大理寺送信没什么用。
“不必了。”俞云双道,“备马,本宫要出府一趟。”
话音刚落,俞云双却唤住了正要出去传话的映雪,改为单手紧紧揪住锦被的边沿,俞云双抬起拂了拂鬓角半干的青丝,眼眸如一片毫无光泽的黑渊:“还是算了,本宫倦了,不想再折腾,今日便先这样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