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云双转过身来,摇了摇头道:“太妃娘娘与无双有养育之恩,无双从来都不会怨您。”
季太妃闻言,脚下却是一软。
俞云双眼疾手快地撑住了她的胳膊,见她站稳了之后,立即撤去了手,神色恭谨道:“如今圣上还未大婚,后宫还需太妃掌管,还望太妃保重贵体。”
季太妃却一把攥住了俞云双的胳膊:“季家联合朝中言官,联名上奏劝阻先帝传位于你时,哀家并未赞成季家。”
站在俞云双面前的分明是一个身材纤细窈窕的中年妇人,攥着她手臂的气力却十分得大,仿若生怕她会随时拂袖而去一般。
俞云双注视着季太妃涂着丹蔻的莹润指甲渐渐发白,神色一片复杂。
季太妃素来是一个极注重仪态举止之人,这般惊慌失措的模样,除了父皇驾崩那日,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当初父皇要将皇位传与我时,也对我说过这其中的艰难。自大宁开国以来,从未出过一个女帝,尤其在帝王的膝下还有其他皇子的时候,女子登基,必然会有人站出来反对。”
季太妃扣在俞云双臂上的手不安地动了动。
“季家一直明面上保持着中立,却在父皇时日无多,草拟诏书时突行此举,我虽不能说早就料到,但亦不是没有觉悟。毕竟云宸身上流着季家的血,而我虽然自幼抚养于你的膝下,但血浓于水,亲疏有别的道理我还是懂的。”俞云双道,“但让我觉得分外奇怪的是,父皇前一日还与前来进谏的文官周旋,甚至还因为动了怒气,将盛着药汁的汤碗狠狠砸在了文官的脚下,到了第二日,父皇却忽然松了口,同意将皇位传给了我的皇弟,俞云宸。”
俞云双的话说到此处一顿,终于抬起头来,一双向上微挑的凤眸从卓印清凝眉沉思的面容上划过,与季太妃颤抖发虚的视线直直对上。
季太妃避过了俞云双的视线。
俞云双的心如结了一层冰棱一般,每跳动一下,都带来透骨的寒凉。
将自己的手臂从季太妃的掌中一点一点抽了出来,俞云双声音淡淡道:“我那时失了帝位,被文官口诛笔伐肆意踩踏,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宫中发生过的事情,我还是能略知一二的。我知道在父皇改变主意的前一日夜里,有人曾经入了他的寝宫,与他老人家一同聊至东方既白。”
“哀家……”季太妃的神色惊疑不定,用力摇了摇头,乌黑发髻上的金步摇玎玲作响,“我……”
俞云双垂下了眼帘,凤眸之中的神色隐藏在了浓密的睫毛之下,对着太后道:“父皇在驾崩前对我说,我为女儿身,将皇位传给我,实在是太难,他不能愧对列祖列宗,更无法不忌惮文官青史上的那一笔,所以才会将帝位给了俞云宸,并交待我自此以后悉心辅佐于他,重振大宁盛世。”
养安殿的朱色大门被人从殿外推开,而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在场的三人,除了失魂落魄的季太妃,都听到了那毫无遮掩之意的脚步声。俞云双甚至不用看向声音来源处,就能猜出那人是谁。
拂平了自己的衣袖上的皱褶,俞云双退后了几步远离季太妃,来到了卓印清的身畔,对着季太妃继续道:“我不知道你与父皇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话,能让父皇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但因为那人是你,对于父皇最终给我的理由,我都选择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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