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录的撰写,是邱濬负责的,他叫了几个人帮忙,这其中,就有一个杨廷和。
本来邱濬也没盼着杨廷和等小年轻能够做出什么让他满意的事,让他们来做事,只不过是想着为朝廷培养一下年轻人而已。
但是三个月之后,当杨廷和把宪宗实录的大纲交给邱濬的话,已经到了老眼昏花地步的文渊阁大学士彻底震惊了。
他强忍住心中的震惊,不动声色的挥手让杨廷和离开,又带着海商特地供奉的西洋眼镜将书稿完完整整的看了一遍之后,心中惊骇莫名。
这样一份书稿,他竟然找不到半点纰漏。
如果说这样一份书稿是一个穷经皓首埋头于故纸堆里的人写出来的,不足为奇。可这样一份书稿竟然由一个新晋翰林写出来,就由不得邱濬不目瞪口呆了。
自那次之后,邱濬对杨廷和大加赞赏,就算是跟其他几位阁老聊天的时候,对杨廷和也是不吝溢美之词。
用刘吉的话来说就是:如果不是杨廷和比邱老头的女儿要小很多,老头说不定得招个东床快婿。
这些笑料自然传到了张儒和皇帝的耳中,不过两人都没在意,只是当做玩笑而已。
杨廷和之才,张儒是知道的,不然他也不会在接手锦衣卫不久之后就把杨廷和带在身边。后来之所以把杨廷和踢出锦衣卫,不是因为杨廷和不会武功,也不是因为杨廷和不够聪明,而是锦衣卫这个平台对于杨廷和这种财富的人来说,实在是太小了。
弘治三年秋,枫叶红了半个南山,站在长城上看去,就像是一片血色的树林一般,偌大个长城上,只有两人并肩而立。
一个,是权倾朝野而攻讦声遍地的定边侯张儒;一个,是体弱多病却致力于匡扶大明江山社稷的弘治皇帝朱佑樘。
“大好河山,应如是也。”朱佑樘感慨道。
他身上穿着有些厚,不过相对于以前孱弱的身体来说,他的身体已经好了不少了。这还要归功于张儒想出来的几套锻炼方法,正是因为这些锻炼方法,朱佑樘的身体才比以前要好一些了。
张儒摸着下巴道:“这恢弘的长城之下,掩埋着多少白骨,这红遍了南山的枫叶,谁又知道是多少儿郎的鲜血染就。”
朱佑樘笑道:“文轩,你一个披坚执锐的武将,怎生也开始学那些文人一般悲春伤秋了。”
张儒叹了口气,目光迷离的看向远方:“佑樘,你我兄弟二人,做这么多,为的是什么?你我君臣二人做这么多,又是为了什么?
无非就是为了太平二字而已。
你是天子,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我是匹夫,匹夫一怒血溅五步。但是天下黎民百姓,他们的日子该怎么过?
他们的日子应该自己想怎么过就怎么过,不再有逼良为娼的事情发生,不再有恃强凌弱的事情发生。
我们的目的很简单,一个盛世而已。
我们的目的也很困难,需要一个盛世啊!”
朱佑樘满怀信心道:“文轩无需多虑,你我兄弟二人只要还活着,这大明的盛世江山,就不会远。朕相信,待你我垂垂老矣,还能来这长城上,好好看一看不再有血色的大明盛世。”
看着朱佑樘年轻而又有些苍白的脸,张儒不由有些失神。
朱佑樘抬手在他面前晃悠了好几下,他才回过神来道:“哦哦,会的,一定会的。”
别人不知道朱佑樘最后的结局,他是知道的,这位皇帝创立了弘治中兴,可是他没有来得及享受就累死了。
他不知道这个时代的朱佑樘会不会如自己那个时代的史书所写,但是以现在朱佑樘的身体状况来看,最后的结局,多半会如史书所写。
弘治三年了,留给他们两个的时间,都不长了。
张儒沉默了一会转移话题道:“锦衣卫密探传来消息,草原蒙古鞑靼部不日将遣使朝见,请求归还鞑靼部小王子巴图孟克。”
朱佑樘眉头轻皱:“这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张儒呵呵笑道:“陛下,这可是个不小的挑战,这些年鞑靼不曾大规模犯边,多半就是因为定边侯府的巴图孟克。说实话,臣还真不想把人还回去。”
朱佑樘道:“不还也不好,不还就等于给了他们犯边的理由。”
微风拂过,稍微有些凉,朱佑樘打了个哆嗦。张儒看到之后,拉了皇帝一把:“陛下,这个挑战就交给臣去做吧!已经消停了这么久了,再不动弹一下,京中某些人还以为臣死了呢!”
说完,他拉着朱佑樘朝下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