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十七年前,有人经历过和你一样的愤怒、痛苦和绝望后来,他结束了这一切。”
老人低哑的声音是一种坦然后的轻漠,裴液沉默地看着面前的一切,星虫的躯体一节间一节地灰白脆裂,像是干枯的泥巴,察觉到外人的进入,它奋力绞拧着身躯,却离不开穹顶分毫。
锈迹像藓疾一样蔓延在这座大殿中,一切庄重都褪去神秘,露出晦暗平凡的模样。
只在中心尽头,一些青铜仍然保持着幽秘的暗光,在它们供奉之中,一枚如眼的白色玉佩漂浮在那里,像在等待着它的主人。
“他暂时没有得到它的办法,所以他说.就先寄存在这里。”瞿周辅轻哑道,“这就是你想做的事情被人做成之后的结果.千年古传,囊中之物罢了。”
长得难以忍受的沉默过后,孟离嗓中才挤出干哑的字节:“那,您为什么还”
“为什么还要继续哺喂它?”瞿周辅道,“因为,它有在缓慢地修复自己;因为,也许他们永远找不到得到它的方法呢;也因为,不继续哺喂,我还能做什么呢。”
“我只是个快死的八生,小孟。”
“那,我们还挣扎什么呢?”孟离低声道,“既然他们已经确定要来,既然星虫没有来得及修复成功。”
“本来是这样的。”瞿周辅看着他,“但现在,我们有了一份新的希望。”
“什么?”
“你。”
“.”
“是你,小孟。”瞿周辅轻声道,“你太优秀了,往前数多少代,无数人终其一生不能习得刀剑三篇,遑论在你这个年纪。”
“.这又代表什么?”
“这是将他拦住的绝壁。”瞿周辅轻声道,“他用了四十年没能通过它,所以只能把这古佩的另一半留在这里。”
老人看着他:“虚刀实剑,就是《道虚明实总经》的入门之基。”
裴液看着自己的身体走了上去,来到了这枚古佩之前,瞿周辅跟在后面,教他以刀剑的第二篇打开了它。
裴液见过【照幽】空置的样子,它一面是坚硬规整的球形凹陷,裴液如今知道它曾放置着那枚珠子;另一面是一个规整镂空的方形,不知曾安置什么东西。
如今在孟离面前,装着珠子的那边已经空空如也,但方形这面,一团幽暗的软滑如胶泥的物质仍然浮在里面,目光一接触就被它夺去,小小的一团,却深邃得像是蕴着整个星空。
孟离缓缓伸出手指点上这枚方笼,这团物质一下就咬上了他而后裴液失去了对这具身体的感知。
【照幽】是从灵玄的层面通彻一切,但它没能记录下这一刻这具身体的经历,但裴液大致看得出来,他是在经历一场试炼。
这团幽暗从笼中攀了出来,一点点沉入了孟离的身体成功了。
裴液低下头观察着这里,除了青铜台座上几行被毁去的字迹,再没有任何能看懂的线索。
‘孟离’怔怔地抬起自己的手看着,裴液有些疲惫地一叹,将时间直接拉到了后面。
幽暗大殿之中,师徒二人再次爆发出更激烈的争吵。
在孟离拿到这门奇书绝经时,裴液就已经猜到了老人的想法,这也正是杨颜在最后遭受的困惑和折磨。
“我们可以演成的,小孟。”瞿周辅低声道,“这些天里,每个人都知道我们几乎反目成仇你杀了我,我伤到你,你被姓孙的那一脉捉入地牢.他们早在等这个机会。师门阋墙,人们会相信这一切的,等欢死楼走了之后,你随时可以离开——至少能争取出三天的空白,你可以没有痕迹地游入人海。”
孟离嘶哑地笑了一下:“你这么确定,他们会去追小颜?”
“.《道虚明实总经》才不会被困住,经主要杀什么人,也绝对不会被人发现。”瞿周辅低声道,“小颜从秘径悄无声息离开,他们会相信的。等他们追不到小颜,又得到你无声离开的消息之后,才会发现被调虎离山——”
“他们会追到小颜的。”孟离面无表情地打断他。
“.”
“瞿周辅,你他妈全在扯淡!!”孟离怒声道,“欢死楼如果真的相信是小颜拿走了奇经,他们会追不到一个五生的蠢蛋吗?!”
“.那你就走得快些。”瞿周辅轻声道,没什么表情,“免得他们发现小颜身上没有东西后,你还在地牢里演戏。”
孟离咬着牙,一拳砸碎了面前的桌子。
浊黄的茶水飞溅上他的眉睫,男子粗粗喘着气,良久,他低声道:“我们谁都不必为谁死师父如果你一定要死.那就救小颜吧。”
裴液再次从【照幽】中出来,这次不是外界的中断了,他自己明显感到了心神难以承受的疲累。
秋夜的凉气涌入口鼻,裴液深深吸了一口换去胸腹浊气,脑袋仍在一突一突地昏沉而跳。
裴液按着额头,轻哑道:“小猫,什么时辰了?”
“子时末。”黑猫道,“怎么样?”
裴液沉默一会儿,将佩中所见讲述给它:“这是我第二次见到奇术绝经了禀禄是一枚珠子,这个是一团软泥。”
黑猫思考着:“这个现在不重要我们得弄清楚那枚珠子的来历和用处——后面的事没再看到了吗?”
“没必要再看了。”裴液捏着头低声道,“明日过完它,我要回溯‘那个人’了。”
“黑袍?”黑猫轻声道,“可我们还是不知道他是谁,你怎么在【照幽】中锁定他.一条一条地过瞿周辅的支流吗?”
“不必.我很快就会见到他的样子了。”裴液捏着一枚笼中玉珠,轻轻抬起了头。
“.什么?”
天边,一道青影正惊掠而下。
裴液接过【流风】,从它肢腿上接下小筒,内装一枚极薄的纸卷。
“缥青的信。”裴液低声道。
他轻轻将其展开,视线掠过秀丽的笔迹,一幅精描的画正印在下面。
纤毫毕现,神形具备。要画出这样一幅画一定要耗费很多的时间和精力,尤其是其中内容只存在于一位少女的描述和回想时。
由见者、术士、画师三人齐力而为,从第二天就开始把少女记忆拓于纸张,务求不失不漏。
只用了三天有余。
在离开之前,裴液就提前向少女要了这幅画。
此时他低头看去:
冰封的湖面,高峻的雪山,霜林挂晖,雪檐坠冰。一个面容俊美的少年立在这副境界之中,正面无表情地一甩手,把手中长剑铮然钉在了地上。
裴液认得这个场景,正是他第一次在杨颜体内睁开眼睛时,少年夹刀跑出的武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