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但此时,当还是少女模样的当年师妹站在面前。
师兄照见了自己的不堪。
其实,也没有多不堪,他已经开了二三十个窍,他依然还在凌霄宗的核心峰头修行着,以至,如果去到外面,他这样的年岁,他这样的修为,哪个不夸不赞不膜拜?
但这里不是外面。
这是凌霄宗。
这是世人哪怕是无数修行中人都仰不可及的九大仙宗之一!
在这里,所见皆是天才,俯仰尽是菁秀。
你天才?
这里随便拎出一个,都比你更天才!
更不用提,昔日还能非常和谐地站在一起的师兄师妹,现在再站到一起,不说修为上的差距,也不说容颜上的悬殊,只是师妹依然真诚的浅笑,就让师兄莫名地无法承受。
“如一夜梦觉。”
“梦中无限好,醒来......”
醒来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师兄是不知道当时怎么告别了师妹的,只是回来后,失魂落魄。
师兄已是“资深”开窍,已从当年的核心第八峰迁入了核心第七峰。
但师妹,在核心第六峰。
一峰之隔,是天涯海角之别。
此后不久,师兄难掩相思,嗯,已经不能说是相思,只能说是牵挂,又或是放不下。
师兄去第六峰找师妹。
找到了。
但师妹当时正宴聚,一院十数人。
人其实也不算多。
但是。
“入目所见,非少年,即少女,谈中又知,非真一,即真一之上。”
“昔日师兄。”师妹介绍道。
“哦。”
座中人俱皆点点头,无一人显轻视状,更有人进一步表态,“以后多亲近。”
但一副老者之态的“昔日师兄”处于都是少年少女形神的欢谈笑饮之中,“天下之大皆可去,唯此处,非我所能在也。”
踟蹰来,仓促去。
回第七峰,未几日,师兄即禀告宗门,出山历练,不抵真一不回山。
一百年后,师兄没有回山。
两百年后,师兄没有回山。
并不是意外遭逢变故,夭折殒落了什么的,而是好好的。
人生最不堪的,并不是死,而是生,并不是有多惨,而是虽然“好好的”,却又在某种层面上,让你绝望着。
山外的修行环境,远不及山内的好。
差得太多太多!
才下山没几年,师兄就思念起山中了,想到了山中的一切一切。
“揽景台外,白云聚散;静修室中,日月升沉。”
“小石台里,灵泉汩汩;藏经阁前,小草荣秀。”
昔日的诸多点点滴滴和平常,慢慢化作山外可忆而不可及的过往。
师兄想过回山。
几番辗转,几番周折。
甚至有一次,他都来到宗门的外围山脚了。
但最终,出于某些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思虑和想法,他还是选择了继续在江湖红尘中浪迹。
慢慢地,不知不觉地。
他娶妻生子。
他收了弟子。
他创立了一个宗门,叫做望云门。
他的望云门和诸多小门派组成了一个当地的联盟,“声威赫然,州内无有不知者。”
然而。
誉望满州内,斯人独憔悴。
子又娶妻,子又生子。
孙又娶妻,孙又生子。
四百余岁的一天,已是“老祖”的师兄再次启程,告别安静与荣华的生活,再次踏入江湖。
非为争长较短。
非为攀荣附贵。
仅仅只是身为修士,那颗修行之心,在经过了两三百年的沉沦与清醒反复交织的沉淀之后,终是不甘就此沉没,想要再度振起而已。
一边江湖行走,一边借机潜修。
期间,诸州烟云,人间景事,但凡有意思与值得记录的,都被记录下来,记录在这本《漫漫开窍途》中。
漫漫终究作漫漫。
漫漫开窍途,也成了他整个的漫漫人生路。
最初的山内清修,中途的江湖风云、世态百味,最后的荒烟蔓草。
“若有岁月可回头。”
“吾......”
并无岁月可回头,所以这位前辈师兄终究是没有把他的想法记录在书里,而只是让他的想法伴随着那些荒烟蔓草,和他的人一起,走进岁月深处,然后被风尘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