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的睡眠。
于是,江城恍惚睁开了眼睛,他抿了抿嘴唇,感受到喉咙的干涩。
意识渐渐变清晰,这个过程伴随着那些画面的遗失。
刚刚还乱糟糟的一切,睁开眼的刹那,似乎就全部忘掉了,好像被梦纪元里的神刻意抹去了。
江城看了一眼面前桌子上的水,坐在他对面不远处的顾清婉没有休息,正端着一份文件仔细的看着。
他端起水来,一饮而尽,转过头望窗外。
外面是一层稀薄的雾气还有连绵的夜,天际线看不清,晕成了泡影,像画面不清晰的旧照片。
江城说不清自己的心情是怎样,他的思绪和模糊的天际线一样,开始变得迟钝,或者说是刻意的不去思考事情,将自我放空。
这种状态不是走神去想别的事情,而是变成一个痴呆弱智,以此来虚度珍贵但难熬的时间。
事情太多,如理不清的线团。
家里养猫的同学应该会知道,把几个线团放到猫猫面前,十几分钟后再过来看,线团混在一起,多出一个又一个缔结。
江城面对眼下事情的感觉,大概像看到了线团一样。
他百无聊赖盯着窗外一成不变又变幻万千的景色,托着腮,好看的眼眉倒映在玻璃上,只不过眼里没有情绪。
“窸窸,”轻到不能再轻的一声翻页声,触动了江城的神经,他转过脸来看还在工作的顾清婉。
对方微微低头,白皙的脖颈下衬衫扣子有一颗未系,露出极具美感的锁骨来,浅蓝色西装的肩头有一缕未被束缚住的发丝垂下。
细看她的背后,青丝被随意的发绳系住,额前有一绺头发悬着。
未画眼线,但她的眼角很有冷艳的感觉。
小巧而精致的鼻梁,以及很淡很淡有些粉的口红。
顾清婉很专注的在看文件,并不知道老板在看自己,她时不时翻过一页,终于是看到末尾。
于是她取下夹在文件夹上方的笔,握住,流畅签下名字。
再抬起头来,她看到了江城,“老板,你醒了,我去给你倒杯水。”
她站起身,转过头,拿起杯子,一连贯的动作没有任何的多余行为。
江城最后盯视着自己面前冒着一点热气的水,他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
你也太不像个人类......因为人类绝不会如此完美。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江城横跨洲际,又走过大半个华夏,这些时间是他从研发人类基因组以来最空闲的一段时间,可他本人并没有任何休息的感受。
反而很累。
越接近岚京,他就越害怕。
直到落地前的一个小时,这种情况仍没有任何好转,他不知道是怎么度过的最后一小时,只知道自己每隔几分钟就看一次表。
岚京的机场,专门空出来的一个停机坪,士兵无数,好多身穿西装的领导,站在春日的风里,安静的等待着。
他们没有任何不满,纵使已经很多年没有等过人了。
但这些领导的心中谁都知道即将到来的人是何等地位。
此时是上午九点,江城乘坐的飞机安稳的落了地。
舱门打开,他焦急的身影闪现出来,走下阶梯的时候,一个岚京的领导赶快迎了上去。
这位领导带着眼镜,看样子应该有五十多岁了。
见面的第一句话,江城问,“怎么样?”
他眼中闪烁着一些期盼,一些惶恐,甚至有些害怕。
“京都来的医生,技术很高明,您父亲的意志也很顽强,现在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江城猛地闭上眼睛,身体在刹那间就松了下来,咽下一口唾沫,连握紧的拳头都松了。
岚京领导拉着江城,旁边黑色车辆门已经打开,“具体情况我们车上详谈。”
上了车,系好安全带。
领导面色凝重,直截了当的对江城说出了情况,“具体的我还是要再跟您说一遍,令堂在出去买菜的路口被喝醉酒的年轻人骑摩托给撞了,摔倒的过程中头部受伤。这个年轻人我们从里到外查了无数遍,他的爸爸爷爷也没放过,这绝对不是一场恶劣事件,而是纯粹的巧合。由于事情发生的太仓促,保护的士兵根本没法拦截一辆时速过百的疯摩托,他们只能第一时间送往医院,且在过程中包扎了伤口防止失血过多。送到医院我们处理了伤口,等京都的专家飞过来第一时间进行了手术,等待过后手术成功了,但是......受伤的是头部,专家讲明有可能出现后遗症,具体还要看恢复情况。”
他讲完,江城懵了好久才问,“后遗症?”
心乱如麻的江城甚至都忘了自己所学的那么多专业知识。
头部受伤严重,即使恢复过后也可能部分神经元损坏,恢复不好可能会出现行动不便,左右不协调,控制不了面部肌肉或机体其他部分肌肉等等。
更坏,甚至成为植物人。
黑色轿车在公路上疾驰,如离弦之箭奔向医院。
他担忧了一路,临看见这栋第一人民医院的大楼的时候,却更加害怕了,和父亲相见的心也没有那么迫切了。
可能是因为江城第一次处理家人之类的事情,他真的有些茫然。
要是状况不好怎么办......
老妈哭成了泪人问他是不是一定没事的时候,又该怎么回答……
到了医院楼下,他掏出手机,还是打了一个电话。
短暂的拨号声音过后,那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不过话音很是疲惫。
“喂,小城......”
"妈,我到楼下了,现在马上去找你。"
江城匆匆挂断电话,跟随领导还有医院的主任做楼梯朝着楼上赶去。
但是他刚刚迈动步伐,却被顾清婉拉了一下,他扭过头来看着顾清婉清丽的脸,有些疑惑。
“老板,戴上口罩吧,省的造成不必要的影响。”她小声跟江城说。
略一犹豫,他戴上了口罩。
这要是在别的地方还好,可是在岚京,现在本地的贸易大厦巨屏还有他的照片,这要是被人认出来出现在医院,造成拥堵了可不好。
乘坐电梯,几人到了六楼重症监护区域。
江城跟随医生去另一个无菌室里换好防护服,做了全身消毒,戴着面罩和脚套,急匆匆的赶往重症监护室。
推开门的那一刹那。
他心都碎了。
一个苍老的背影背对着他,发丝凌乱,用一个发夹随意的夹着,同样穿着防护服,坐在椅子上。
而床上躺着的那个人,插满了管子,尤其是头部,链接着一根又一根刺激神经的线。
呼吸罩上面一时沾着白雾,一时又掩去。
听见开门的声音,江妈转过脸来,她眼眶红肿,眼里满是血丝,嘴唇微微颤了颤。
一场变故,竟像是老了十几岁。
江城走上前,强行抑制着自己的情绪,压低声音问,“现在怎么样?”
“你爸他醒过来了,刚跟我说了难受。”
“我看看。”
他迈步到老爸跟前,看着父亲紧闭着的双眼,鼻子顷刻间就酸了。
“爸……”江城轻轻唤了一句。
隔了一小会,江爸睁开了眼睛,浑浊的瞳孔在聚焦,努力的看清旁边的人儿。
直到他认出了自己儿子的面容。
“你……”
“爸,你说......怎么了?”
江城俯下身子,将耳朵贴到他的嘴边,这才听见极其微弱且模糊的说话声。
“你......生日吃蛋糕了没......”
没忍住,他的泪水奔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