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层层叠叠的府邸正中,便是家主居处,其中又以书房为重,入得其中,乍一看之下,布置只能说是淡雅脱俗,可细细再看,就能瞧出不凡了。无论是书案、挂画、地毯、座椅,还是笔墨纸砚等文房四宝,或是案头的清供之物,无一不是大有来历之物,千金难求。
此时所谓豪门巨室,不过如此。
此时,书房内有两名女子,其中一人坐在紫檀书案之后,身上既有儒家的书卷气,也有道家的出尘气,还有佛家的慈悲气,正是此地主人慕容萱。
而在客座上坐着的另一名女子,看上去大概四十许岁的年纪,黑衣大袖,满头青丝以玉簪和步摇束住,姿容不凡,气态端庄。
慕容萱随手把玩着一只镂空的和阗玉圆球,微笑道:“虽说两家离这不远,可你着实是稀客。”
女子看了她一眼,道:“怎么,你这里我不能来?细细算起来,我还该称呼你一声堂姐。”
慕容萱放下手中的圆球,摇头道:“不是不能来,而是你不该在这个时候来。”
女子反问道:“那该什么时候来?”
慕容萱看了她一眼,淡然道:“我知道你的来意,可这事是秋叶亲自定下的,说到底,道门还是他当家,他才是掌教真人,我说了不算。”
女子沉默片刻,轻声开口道:“可秋叶会听你的。”
慕容萱轻笑一声,摇头道:“那你也太高估我了,也太低估秋叶,他这些年来是不想处理这些俗务,所以才将道门的大权交到了我的手中,可如今是什么时候?他这位掌教真人又怎么能继续置身事外?再者说了,江南摆明了已是死局,我也不会去劝他。”
女子脸上露出几分凄然彷徨之色。
慕容萱望着她,轻叹一声,道:“萧瑾这些年来对你不闻不问,亏你还这么替他着想,你与其来求我,倒不如去求你那位兄长,他可是堂堂后建国主,又是玄教教主,若是他肯帮忙,那局势便又不一样。”
女子正是完颜北月的胞妹,萧瑾的发妻,完颜英祝。
完颜英祝幽幽道:“既然我嫁给了他,是结发夫妻,没有大难临头各自飞的道理。方才你让我去求兄长,我又何尝没有想过?只是兄长一向不喜萧瑾,又与大齐朝廷来往甚密,怎么会助他?再者说了,还有嫂子……”
慕容萱轻声笑道:“那你想过没有,就算你帮萧瑾保住了魏国基业,将来继承魏国大统的,可是那个孟姓女子的儿子。”
见完颜英祝脸色茫然,慕容萱在心底叹息一声,继续说道:“据我所知,萧瑾已经让那个女子的儿子认祖归宗,并取名萧殊,这就是定下了名分。”
完颜英祝脸色骤然苍白,显然她先前并不知道此事,以至于嘴唇微微颤抖,半天说不出话来。
虽说那个名叫孟东翡的女子从未在魏王宫中出现,但宫里上下还是多少有些传闻,完颜英祝也曾有所耳闻,只是没有往心里去。
可她却是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家,早已是支离破碎,如今看来,她这个没有子嗣的发妻,倒是成了多余之人。
完颜英祝猛地摇晃一下,心气全无,原本想好说服慕容萱的说辞全都抛到脑后,脚步踉跄地转身离去。
慕容萱仍是坐在书案后,未曾起身,只是不知何时,一扇扇窗户自行开启,可以看到外面的青翠竹林。
八面来风,吹动慕容萱的鬓角,她伸手一撩发丝,长长叹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