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益阳长公主摇头道:“皇兄虽恼恨,却也不至于要她死。”
“他们是真正的少年夫妻,皇兄早先东征西战,都是大何氏帮他联络天策府臣,主持中馈,从婆母到小姑,再到内宅妇人,没有人说她坏话,便是玄武门之变,也是她同皇兄一道去勉励士卒。”
“除去小何氏之事,她其实也担得起贤后之称。”益阳长公主叹道:“再则,太子毕竟是无辜的,”
钟意也叹口气,由衷道:“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
“谁说不是?”益阳长公主附和一句,忽又道:“后来,皇兄曾令人去找过那道人。”
钟意思及那道人神异,倒有些兴趣:“找到了吗?”
“不过,”她心中微沉,道:“他被何家人打断了四肢,恐怕已经过世了吧。”
“没找到,那道人像是随着那场大雨一起蒸发掉了似的,”益阳长公主道:“吩咐人去打听,附近住户也没见过那个人,倒像是凭空冒出来的。”
钟意默然,片刻后,又道:“长公主,你觉得……他算的准吗?”
益阳长公主目光有些复杂,却还是道:“准。”
“胳膊拧不过大腿,皇兄决意易储,那就一定会易的,从小到大,但凡他想做的事情,从没有做不到的,等青雀继位……何家的倾家之祸,怕就要来了吧。”
钟意苦笑道:“何家人惯来谨慎……”
“谨慎又怎么了?”益阳长公主毕竟是天家公主,云淡风轻道:“天威所至,哪有人能幸免?”
钟意今晚听得太多,心思也有些杂乱,闻言不曾言语。
益阳长公主却凑近些,执了她的手,温声笑道:“怎么,你这是要给我做侄媳妇了吗?”
钟意面颊一热,低声道:“好端端的说着话,怎么又笑话起我来了。”
“此事牵涉皇家隐私,你若不是挂在心里,绝不会出言问,”益阳长公主细细端详她神情,笑道:“如何,可还中意青雀?”
钟意心中羞窘,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好啊,”益阳长公主抚掌而笑:“烈女怕缠郎,果然有他的道理在。”
钟意掩面,闷闷道:“他那么无赖,我有什么办法。”
“青雀是爱胡闹了些,但也是个好孩子,”益阳长公主欣慰道:“你们若能成一桩良缘,也是好事。”
……
益阳长公主最后几句打趣,固然令钟意心中羞赧,隐约欢喜,但思及她先前所说内容,着实颇觉沉重,在塌上翻来覆去一夜,竟未曾睡着。
第二日清晨,清光自窗棂透入,她再躺不住,便翻身坐起,更衣之后,也不曾惊动玉秋玉夏,孤身出门走动。
山门处那从绿竹上凝着昨夜新结的露珠,钟意衣袖拂过,落了几滴在她身上,颇有些凉意,正待走另一侧,却有一颗石子自远处飞来,直敲在竹子枝干上,那从翠竹便猛一摇晃,清露扑泠泠落下,沾了她一身。
钟意目光一转,便见李政半靠在山门处,在清晨的阳光中含笑望着她,恼道:“李政!”
李政笑吟吟的上前去,道:“阿意。”
钟意气道:“你给我过来!”
李政便凑上前去,觍着脸道:“阿意,你生我气啦?”
钟意狠狠瞪他一眼,转身便走。
李政急忙拉她,哄道:“是我不好,阿意别恼。”
“好,我不恼,”钟意回过身,指着他,气势汹汹道:“你站到东边那从竹子底下去。”
李政乖乖的站过去,道:“阿意你要做什么?”
“握住竹子的杆,自己使劲晃,”钟意气道:“听见没有?”
“好吧好吧,是我自作自受,”李政苦着脸,伸手去摇那从翠竹,露珠哗啦啦落了一身,竟连身上衣袍都有些沾湿了,他也不在意,笑嘻嘻道:“阿意,你消气了没有?”
钟意见他如此,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上前去道:“你怎么在这儿?”
“也没什么,”李政道:“就是想你。”
钟意见他这般云淡风轻,思及益阳长公主昨夜所言,心中愈发心疼,抬眼看他,低声道:“对不住,以前,我对你太坏了。”
“那阿意,”李政满怀期待道:“你会因为歉意,明年为我生景宣吗?”
钟意无语道:“不能。”
李政锲而不舍道:“景康呢?”
钟意板起脸,道:“也不能。”
李政退而求其次,勉强道:“那就先嫁给我吧,好不好?”
钟意推开他凑过来的面庞,道:“不好。”
“哦,我知道了,”于是李政冷漠道:“你就是嘴上说说罢了,其实一点也不心疼我。”
“谁说的?”钟意莞尔,主动踮起脚,吻上了他的唇。
李政先是一怔,随机笑了,环住她腰身,加深了这个吻。
晨光湛湛,山风幽微,竹叶随之摇曳,连那沙沙声都动人起来。
“阿意,”李政低下头,额头抵住她的,道:“第一眼见到你,我便觉有珍宝失而复得,今日你亦于我有心,前世今生,都在此刻圆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