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旺丁疑惑的说道:“拖家带口的,他总得投靠一个人吧?就董旺全那无利不起早的脾性,是不大可能的。秦优仕也不太可能,他只是少爷,他们家的事全是秦老爷做主,凭秦老爷的为人也没这可能。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人了,他以前也没自己来过广州。”
董旺丁刚刚说到这里,董老太太急忙说到:“照勇来过这里一次,是要当学徒的,回家后他还给了我五块大洋呢,说是那次挣得。后来,照勇跟我说,那次是招会外语的,是他没想干,不然就凭他会三门外语,肯定会被录用的。”
董老太太一说,董旺丁也想了起来,因为这事,他还训斥过照勇。“兵工厂。”董旺丁缓缓的吐出了三个字。
千头万绪中总算是有了一个头绪,顺藤摸瓜吧。董老太太和董旺丁,毫不迟疑的走到前厅堂屋的柜台前,向掌柜的打听有关兵工厂的事情。
掌柜的正在忙着抄写东西,他对着正在堂屋里坐着喝茶的一个中年男人指了指说:“那位正在等人的先生,是那个厂子的,你们去问问他吧。”
喝茶的男人穿长袍戴礼帽,一看就不是做苦力的。董旺丁和母亲,很是礼貌的上前请教。在攀谈中得知这处兵工厂,因其设在石井,一般人称之为石井兵工厂。厂址在,广州大北门外,番禺县所属的石井村。
当董旺丁向他打听董照勇时,他沉吟半晌才不是很确定的说:“我是厂办的,对厂子里的下属人员并不熟悉,不过你们说他会外语,我倒是听说过,听说有一个人会三种外语,他也姓董。至于,他叫什么名字我就不太清楚了。”
这就足够了,这不是董照勇还能是谁?董老太太立即就亢奋了起来,马上就要去石井。在董旺丁百般劝慰下,才到床上闭目养神,准备午饭后行动。
母子俩雇的马车,在下午五点之前来到了厂子的大门前,等着放工出来的人们。
厂门开时,母子俩一个撩着车门帘子,一个撩着车窗帘子,紧张的盯着厂门里走出来的每一个人。人都快走没了,还没有看到他们想见的人,老太太失望的就要撑不住了,她的身体开始发软。
这时,厂门里走出一位,身穿蓝士林布长衫的年轻人。虽然他长高了很多,也成熟了很多。但是,他们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董照勇,这是他们董家的孩子,是他们的宝贝疙瘩。
董旺丁嘱咐车夫,悄悄的跟在董照勇的身后,走了不长的一段官道,马车随着董照勇,拐到一条只能行一辆马车的便道上。
董照勇不是没有发现身后的马车,只是没有看见里面的人,只当是谁家的女眷,所以没有放在心上,他径直的朝着自家的大门走去。
马车在董照勇身后两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董旺丁先跳了下了,然后又扶着母亲下车。
对身后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的董照勇,缓步向着自家大门走去,家门前的这十丈路,两侧鲜花摇曳,花香沁人芬芳,行之其中,常常感到轻松陶醉流连踟躇。
心不在焉的董照勇,先是看见大雨站在大门外,后又看见大雨快速的向着门里跑去,他以为大雨见自己回来,去准备开饭。等到他看见全家人都走出来时,才觉得诧异。
当他顺着全家人的目光,转过身来的时候,他呆住了。只见白发苍苍的奶奶拄着手杖,两鬓斑白的父亲背着包袱,站在自己的面前。他毫不迟疑的双手撩起长袍的下摆,双腿一弯就跪到了地上,嘴里说道:“奶奶,不孝孙子给您磕头了。”
然后朝向董旺丁说:“爹,不孝儿子给您磕头了。”
董照勇知道,父亲找过来是早晚的事,他早已做好了磕头认错的准备。所以,做起来干脆利落,不见一丝的犹豫。
董照文、董照武一看哥哥如此,赶紧跪下却没有说话。董孙氏走到董老太太跟前叫了一声娘,也磕了一个头。
董老太太只觉得胸腔胀闷,嗓子里似乎有一个火球堵着,她一句话也没说出来,两眼一翻就向地下栽去。
董老太太被董旺丁抱住了,然后由董照勇背着,董照文和董照武在两边扶着,进了正房东屋。
好一阵忙活,董老太太总算是缓过一口气来。她挣扎着坐了起来,猫囡赶紧给她的后背倚上了枕头。她拿手杖敲打着炕沿,用广东话发泄着愤怒:“你们过的好开心啊,可是你们想过我们吗?我一下子丢了三个孙子,他们是我老太太的心头肉,你们这不是在剜我的心要我的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