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盖。
记忆深处的宅院,犹如一帧老旧的照片,灰蒙而黯淡。可是当年院子里的人们,却依然鲜活、栩栩如生。就连美多那长长的睫羽,似乎还在眼前煽动。
董照勇清楚的记得,他是在十五岁那年,也就是一九一一年四月二十八日,认识美多的。
那天凌晨,急切的敲门声,扰了董照勇的好梦。他以为是客栈的伙计有事,他极不情愿的起身打开了房门。
房门开启的一刹那,先后涌进了一大一小两个人。虽然天黑,屋子里更黑。可是凭着她们身上的那种“医院的味道”,董照勇已经判断出了,来人不是店小二。
“老夫人在吗?”来人急切地说。
“在,在床上,敲门的时候,就已经醒了。齐大夫有事吗?”虽然来人只说了一句话,但是,董照勇还是听出了,这人就是给奶奶看病的齐芝淑大夫。
快速奔到床前的齐芝淑,一边给已经坐起来的老太太穿衣服,一边说:“我遇到了非常紧急的情况,必须马上离开。可是,我的女儿却带不走,只能把她暂时的托付给您。这里也不太平了,我已经找好了车,你们马上走。您需要用的中药药方和西药,已经在这个包袱里了。我女儿的东西也在这里面,拿好它。”
当她帮助老太太收拾妥当时,董照勇已经把属于他们自己的东西整理成大包袱,背在了背上。
齐芝淑拉着美多来到了董照勇和奶奶面前说:“美多,这是奶奶、哥哥。美多要听话,妈咪很快就会来接你的。现在,我马上送你们走。”
黎明前的夜,如漆似墨。黑的纯粹、黑的干净。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竟然让人产生了一丝幻觉。似乎只要躲入其中,就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安心的黑色蔓延至车厢里,闭目养神是最好的选择。董照勇眼眸紧闭,却毫无睡意,他在纠结刚才的突发事件。其实,他不想在不明状况下,被动的听从别人安排而仓促回家。应该再等一等,看一下。即便回家,也不用如此匆忙。这半夜三更一路急行,感觉像在逃窜。可是,他对齐芝淑有着盲目的服从感,还是那种绝对盲目的服从。就好像弟子服从师傅,子女服从家长那般天经地义。
他回想了这十天的经历。父亲带着他,陪奶奶到广州看病。到广州后,父亲找了自己的叔伯哥哥董旺全,嘱咐董照勇一切都要听董旺全的安排,然后自己先行回家。董旺全找了自己的大舅哥,医生李占,同时嘱咐董照勇一切要听李占的安排。李占安排女医生齐芝淑为奶奶治疗时,更是严肃而郑重嘱咐董照勇,一切要绝对的听齐芝淑的安排。
一想到一系列有关人士,接力式传递下来的嘱咐,他又觉得现在做的很对。更何况,还有齐芝淑的女儿跟她们在一起,不该有不测发生。董照勇这样想着,心里轻松下来,他把头伏在抱着的双膝上,迷迷糊糊的似睡非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