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为同门,刚好又在师傅的墓前,就如同在宫中那次打赌一般,若是你赢了,我立刻转身就走,远离燕归,但若是我赢了,你就不能阻止我跟着你。”
她拔出龙渊,剑鞘被扔在一旁,雪亮的光弧在黑夜里一闪,剑尖便对准了长孙炽。
而男子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一时间恍如回到初见。
也是在这片宽阔的石台上,也是如此浩荡凛冽的山风。
那姑娘带着点不耐烦,满目都是不经世事的冰雪般的纯粹,拔剑拔得毫不犹豫,自信仿佛是刻入骨子里的本能,所有在她面前拔剑的人都得自觉低下去,被她好不自知的俯视着。
一如此刻。
即便角色颠倒,她也依旧是那个主动拔剑的人。
强大的实力铸就她漫不经心的自信与无畏。
她不认为自己会输。
长孙炽低低的笑了一声,心底竟然也起了些纯粹的渴望——那是一个剑道高手面对另一个剑道高手的战意,那是属于江湖人最热血也最单纯的心性。
原来这么多年的囚牢与酒水都没彻底浇灭他血脉里燃烧的火。
他终究也是那个曾剑扫江湖也曾驰骋沙场的意气少年。
皇帝解开了斗篷丢到一边,一边捏了捏手腕,一边
慢慢的说了一声,
“剑来。”
连棠急忙将手中龙渊抛了过去。
皇帝接住,拔了剑鞘,剑尖与龙渊相对。
山顶上火把猎猎,被风吹得摇曳不停,昏暗的阴影里,两把同样曾威震大陆的名剑仿佛受到主人感染,发出一声声尖锐的嗡鸣之声,如同猛兽进攻前发出的咆哮。
长孙炽感受着身体里逐渐热起来的血液奔流,朝夏拂衣淡淡一笑,
“师妹,请。”
话音落,他人影却已经不见了。
呼啸的山风里,他也犹如一阵看不见残影的风,轻轻一掠便到了夏拂衣身前。
一线雪光冰雪横断般从上往下的劈来,夏拂衣却接的轻而易举。
两剑相撞发出清脆的金戈之声。
隔着互成十字的长剑,他们凝视着彼此近在咫尺的眼睛。
“断山河第一式。”
夏拂衣看着他,淡淡道,
“你忘了我也会了吗?”
话音落,她内力沿着手臂窜入龙渊,又汹涌澎湃的一路杀入相抵的封疆,轻轻一抖便将长孙炽重重的拂开了。
夏拂衣的内力沿着封疆剑柄传入长孙炽的经脉,一路炸出些噼里啪啦的动静,却同样被巅峰时期的长孙炽抖抖手腕化解了。
或者说,此刻的他并不是长孙炽,而是当年那个行踪诡秘却威震江湖,在飞花城比武台上一剑成名的少年浪子李玉笛。
红衣的皇帝抬起眼,琥珀般的眼眸里时隔五年第一次装满了澎湃的战意。
这一幕落到连棠眼中,却像是时光全都哗啦啦倒退,一如多年前他从遥远神京赶至燕归迎接皇太子时,看到的那位刚从江湖归来的天潢贵胄。
提着酒壶满身风尘立在昏暗的城门前,却如同把整个江湖装在了胸中,一身掩不去的疏狂意气。
又一阵风自深林中轰然吹来。
雪亮的光劈开昏沉夜色,转眼便闪电般撞到了一起,将那本就飘摇不定的火把催得愈加癫狂起来。